独家责任：民间力量山西调查失踪民工之二网络传情寻亲道路依然坎坷

　　一个偶然的机会，袁成得到了失踪儿子的线索，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让他无能为力……事情并不是没有进展，今年3月1日上午，郑州市公安局管城公安分局派员和袁成抵山西寻子……

　　辛艳华发帖

　　2007年5月下旬，山西运城地区永济市栲栳镇卫村砖窑，袁成从解救出的三个孩子身上发现儿子袁学宇线索。袁成在山西、河南两地报案，没有得到过好消息。当时，15岁的肖海星（化名）是被救的三个孩子之一，周口人。

　　和袁学宇丢失的时间相近，也是3月下旬。肖海星的父母责骂他老是上网，肖海星一气之下到郑州找以前的同学玩。他正在二七塔附近等候同学时，三个妇女与他搭讪，要帮助他找份好工作。肖海星还没来得及推辞，两人连拉带扯，将肖海星弄上了一辆无牌面包车，被戴上头套。

　　袁成找到了肖海星，与他家人取得联系。肖海星的表姑辛艳华到周口火车站接他。辛艳华看到肖海星身上鸡蛋大的脓包和水泡，看到其他一同回来的孩子不同程度的惨状，当场便哭了。

　　辛艳华让肖海星给袁成等家长鞠躬答谢，“这个场面惹得全部在场的家长、孩子和路人哭作一团。”辛艳华说，她从此开始陷进去了。

　　6月5日，她综合寻子父母们提供的线索，在网上发布了《谁来救救我们的孩子﹖——400位父亲泣血呼救》的帖子。该帖开始被一些网站论坛拒载。辛艳华以跟帖的形式最终发出。

　　“几乎以秒的速度”，辛艳华这样形容，帖子被网友转载到各大网站论坛被置顶。黑砖窑事件开始受到全国范围关注。

　　开始，她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辛艳华不想影响正常的生活，甚至她发帖子的事，曾在媒体工作过的丈夫都不知道。6月中下旬，各地陆续通报解救战果，而袁成他们依然寻子无果。这时候，认识许多媒体记者的辛艳华给有些记者邮箱发了封信说，400名父亲再次呼救。

　　网友的支援

　　如果说辛艳华是因为自己亲人的缘故，走进了黑砖窑事件，网友V则纯粹是出于个人情感。V在了解到黑砖窑事件后，作为一名志愿者，奔赴河南、山西等地帮助寻找。V说，自己只是大批志愿者中的其中一人。有的网友像他一样花费时间、精力和金钱，有的网友默默关注，给予声援或捐款。

　　在支援过程中，V发现，官方大多只公布了解救数字，而没有详细信息。

　　“史国强”，约16岁。2007年6月中旬，山西省开展打击黑砖窑专项行动，被窑主赶出砖窑。遇救时，自称家住河北保定高碑店白沟镇白沟公园附近，哥哥名叫史国宾。V等网友通过该地派出所寻找未果。史国强在山西省永济市再次走失。

　　有的窑奴再度失踪两次被解救。2007年4月27日，河南宝丰县16岁少年朱广辉从永济市一黑砖窑里被解救后，又被永济市劳动局一监察员转卖两次。第一次，该监察员还拿走了朱广辉领取的解救费300元。6月，朱广辉在山西省大规模的清理黑砖窑行动中第三次获救。

　　关于那些再度失踪未被找到的人，V能确认的是，他们由于经受了残酷的折磨，头脑已不太清醒，不能准确地说出自己的家庭地址，甚至真实姓名。V把他们的照片公布在网上，广泛传播，希望能够得到线索。

　　2007年7月，V在各大网站开设博客，“寻找再度失踪的窑工”。除了亲历现场，V在虚拟的网络上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散布自己的博客，希望被转载，被克隆。V说，他始终关注着黑砖窑事件的进展，关注着已经被解救回家得不到治愈的受害者，关注着曾被解救再度失踪的，关注被其他窑工证实存在而从未被解救的窑奴们。

　　召开黑窑母亲网络交流会

　　2008年1月14日，V等其他网友发起了“2008和谐春节黑窑母亲网络交流会”。交流会在天涯、凯迪、南方周末网站同时进行。一下午约有3万人次点击，跟帖数上千。

　　辛艳华也参与了活动的发起和组织。除了袁成等寻子父母或受害者父母，还有连岳、许志永等知名学者、律师参与讨论。

　　然后网友V就想到能不能让黑窑工母亲群体自己来网上发言。这是这场网络交流会的初衷。希望能够为母亲们找到一个发言的空间。另一方面，也希望通过这个活动重新唤起关注，凝聚力量，也能够拯救自己内心的无力感。

　　网友捐款资助23个寻亲家庭

　　通过网络交流会，V等网友发现了两个比较突出的问题，一是失踪者找不回来，家长得不到帮助；二是获救受害者得不到救济。今年1月22日，V等网友又发起了“为黑窑群体过年红包捐款活动”。他们公布了3个国内外捐款账号，有人专管存折，有人专管密码，必须三人以上在场，才能提钱。

　　至今年2月21日24时，为期一个月的活动共收到国内外捐款16万余元。从公布在网上的账单视图来看，最小的一笔只有9角9分钱，最大的是9478元。网友们制订了捐款分配方案，最终选定23个受益家庭，每家派发7000元。

　　除了三个陕西家庭和一个湖南家庭，其余19个家庭都是河南籍。其中，还有9个家庭依然走在茫茫寻子路上，这些孩子均被指认过曾沦为窑奴。V表示，鉴于信息的不公开和客观操作的难度，他们这次捐助只能限定于很小的范围了。

　　2月27日，郑州昆仑乐居酒店的两间房，人来人往。房间内不时传出母亲们的哭泣和父亲们的呜咽。与大人们相比，一二十岁的孩子们更显木然。这些黑砖窑受害家庭是来领钱的。除了嘈杂的人声就是验钞机哗哗地响着。

　　在这次捐款中，有来自山西的贾樟柯等名人。贾樟柯捐了1000元，这是V为了避免名人炒作，划定的最高限额。

　　寻亲障碍依然没能突破

　　2月底，V等网友在河南发放完捐助，随59岁寻子老父苗立松等人再赴山西。之后，V等人又转战西安，给6年前的黑窑受害者无腿少年张徐波送捐款。V说，去年黑砖窑事件爆发之前，网友们也曾为他愤怒过。

　　2002年，16岁的张徐波被山西省永济市栲栳镇一黑砖窑奴役，最终造成他失去双腿。此事被媒体披露后曾引起较大反响。2003年7月27日，总理温家宝对张徐波断脚案作出批示，要求彻查。

　　2004年6月1日，张徐波案判决获赔49万元。而几年过去了，V看到，张徐波迄今未拿到任何赔偿，“这7000元捐助真是杯水车薪”。

　　类似境遇的还有河南巩义19岁少年张文龙。2007年5月底，张文龙自洪洞县曹生村黑窑被警方解救。他获救时全身烫伤的照片在去年流传最广。其父张山林和袁成一样，是最早踏入寻子队伍的6名家长之一。比袁成幸运的是，张山林很快找到了儿子。不幸的是，曾是二级厨师的儿子身心遭严重摧残，迄今生活不能自理。

　　2007年7月4日，洪洞县黑窑案开庭，张文龙提出61万元的附加民事赔偿。截至目前，临汾市中级法院未对此进行判决。

　　记者调查发现，不仅仅是张徐波、张文龙等受伤严重的窑奴需要救助，其他多数看起来已经养好了伤、变胖了、外表正常的窑奴们大多都不如常人，不如他们失踪之前的状态。他们有些木讷，说话吞吐，有些暴躁，动不动发脾气。这些人都在恢复阶段，还不知道是否能恢复如初。

　　昨日下午，公盟咨询公司研究员法学博士许志永接受记者采访。许志永说，民间的救助力量较小，起到的作用也太小了，更多的是一种对道德的呼唤。许志永说，在一个法制健全的社会里，这些受害者应通过司法途径寻求帮助。

　　而有的法律人士提出：“刑法中有拐卖妇女儿童罪，成年男子被拐卖了怎么办？这就是缺少制约。”

　　郑州警方奔赴山西调查

　　根据2月19日新农村频道播放的“张新逃跑”节目，3月1日上午，郑州市公安局管城公安分局派员和袁成抵山西寻子。与网友V和一些寻子父母同行的本报记者正好碰上他们。

　　目标是张新所说的临猗县临晋镇赵窑村岳西山砖窑。警方藏起警车。在出租车云集的地方，袁成通过他的老关系户，最终找了辆愿意带他们上砖窑的出租车。快到砖窑时，出租车司机卸下车牌，绕到砖窑侧面停车。

　　“你们已经打草惊蛇了。”司机说。旋尔，司机又说：“砖窑都正规了。”的确，外墙上有农民工维权公示牌、农民工保护条例和厂规厂纪等。老袁说，这些在以前都是没有的。

　　得知警方要问话，岳西山表示，当地派出所有交代，不让乱说话。警方坚持。岳西山打了一通电话：“河南来人了，河南又来人了……”

　　砖窑约有十几名工人，在挖土或清场子。岳西山说，这些都是南阳工头刚带去没几天的老乡，下午才完全开工。这个砖窑正常运转需要四五十人。岳西山反复强调说，等人到齐了就会到派出所办理暂住证，再签劳动合同。

　　记者试图与一个20岁左右的年轻人对话失败。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家是哪里的？不知道。想回家不？不想。要打死我，打死我……

　　岳妻介绍，这个年轻人是县民政局敬老院刚“安排”过去的。有些憨傻，别人只知道他名叫“娃娃”。岳西山表示，很快将去民政局为娃娃办手续。

　　关于张新逃跑告状的事情，岳西山有些气愤。岳西山说，2007年5月下旬，张新从砖窑借了20元钱说出去买肉吃，趁机跑了。之后，张新到当地民政、公安和劳动部门告状。岳西山通过劳动部门把工资清了。张新被遣送回家。

　　岳西山出具了一个证明。白纸黑字写着：岳西山砖窑付给民工张新2、3、4、5四个月工资3400元，至此工资全清。落款是，劳动保障监察大队，梅红军、王耀武，2007年5月25日。没有盖章。

　　“发了工资说没发，一定要让张新给我恢复名誉。”岳西山越说越气。

　　之后，警方又到当地派出所和市公安局了解情况，工作人员所述与岳西山一致。前几天，河南警方刚调查过张新的事情。工作人员读了梅红军的笔录，“问张新挨过打没，张新说没有”。

　　张新线索断后，警方又去调查了肖海星曾待过的砖窑和派出所。

　　目前，袁成已回到郑州。一旦发现什么线索，便奔过去。有时候，他还要去求助政府，到省里，到北京。然后回来，继续等待。袁成总是问别人：“该到哪里找我的孩子？”

　　昨日，一名基层老民警向记者介绍了失踪人员的管理。一个人失踪一个月后，家属可到派出所登记，民警将信息录入公安内部的失踪人员信息网。家属再去做血型鉴定，以备一旦哪里发现尸体后，进行比对。一个了解此事的老刑侦听说记者要采访此事，他说：“这又不是案子。”

（ 作者： 晚报记者方颖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