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责任：橘 祸

　　核心提示

　　10月20日，四川广元柑橘蛆虫传言蔓延，仅半天时间，从白天的6毛钱一斤到晚上的1毛钱一斤，湖北宜昌市的柑橘收购价一跌不起，全市柑橘市场全面滞销。橘子卖不出去，全国各地经销商生意大赔；橘子卖不出去，宜昌橘农望着成熟与坠地的果子一筹莫展；橘子卖不出去，作为中国产橘头号地区的宜昌小城陷入几十年来柑橘产业最低谷。

　　一场橘祸从天而降……

　　橘农之祸：橘子卖不动

　　雨下了一夜，老谭一夜没合眼。橘子一筐一筐闲在堂屋，看着这些圆滚滚的果儿，老谭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喉结不由地上下动了一下，又一下。

　　老谭披衣出门，一面燃上纸烟，一面哗啦啦地关门，也未拿伞，扭身朝着丘陵下走。那细碎破旧的石块台阶滑腻腻，老谭愁眉紧锁，蹭着稀泥来到下面的小路上，路边一家小卖铺前有两人在下象棋，他弯着腰看。这时，一名记者模样的人走过来，问老谭卖柑橘的情况。

　　“记者？让他去找村里的王队长呀。”路边一个男子笑着说。

　　“找王队长干啥！这是我们自己的橘子。”老谭久积的烦闷在一瞬间爆发，梗着脖子冲那男子大喊大叫道。身边下象棋的老人正“跳马”，将“马”举在半空中，半天没动弹。

　　时间到了10月29日下午，雨中的湖北省宜昌市西陵区大树湾村。不远处的黑虎山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满山遍野的橘子树顺风摆动，一嘟噜一嘟噜的柑橘在绿波间晃动。

　　若不是9天前那一场突发事件，此时大树湾村橘子已经销售完毕。去年的这个时候，老谭——谭永玉卖橘净赚一万八。“今年产量比去年高，原打算少说这回也得赚个两万块，没想到，赔了！”老谭唉了一声说，今年光购买柑橘专用化肥和农药就花了1万多，现在仅收回几千元，田里剩下的橘子全都长熟了，卖不出去，一颗一颗跌落、烂掉。

　　靠橘为生的老谭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这几天就是有人来收购，开出的价位实在太低，精品果一斤才四毛。而且果商挑挑拣拣格外苛刻，要求橘子全红，不能带一点青色，必须是皮硬、薄、光滑、细腻，扁体，带一点尖头都不行。其他果，两毛甚至一毛一斤。而去年，至少也得六毛。

　　落差如此之大。“但现在就是这样的价儿也少有人来买，很多橘子眼睁睁看着熟过了，这一下雨，更不好弄。”老谭瞪着屋檐下的雨水说。

　　橘城之祸：陷入最低谷

　　刘师胜的打蜡厂在宜昌有很多，目前生意都不怎么景气。10月28日晚上，宜昌市农业局外经科一位工作人员给自己打蜡厂的朋友打电话，听后一脸的无奈。除此之外，宜昌还有12家大的橘瓣罐头加工厂，消息说来自外国的订单也同时减少。

　　“现在整个宜昌柑橘产业处于最低谷期。”宜昌市农业局副局长彭作佩说，宜昌是世界柑橘的适宜生长区，历史悠久，《史记》有载，且屈原《橘颂》亦作于此，至少有2700年的人工栽培史，是国家农业部规划的长江中上游宽皮柑橘带的中心区域，也是三峡库区甜橙基地。全市柑橘种植面积142万亩，2007年产量135万吨，占整个湖北省总产量的80%，是湖北柑橘主产区，与江西赣州并驾全国第一，大部分销往华北、西北、东北地区，河南河北、山东山西、京津、内蒙、东三省等地销量也很多。

　　柑橘产业是宜昌六大支柱产业之一，对地方经济年贡献10亿元以上。宜昌有100多个柑橘专业村，离市区最近的就是大树湾和黑虎山村。像大树湾的老谭一样，全市270万农业人口有140万人从事柑橘专业或零星种植，村民家庭收入的70%以上来自柑橘。所以柑橘两个字在宜昌“权重位高”，与老百姓生活质量血肉相连。

　　经常摆在宜昌市政府部门柜子上的宜昌蜜橘天下闻名，2008正遇丰收“大年”，谁想忽遭不测。10月21日，宜昌市农业局领导得到消息，有果商反映柑橘市场上好像出了什么问题，正要发货，外地经销商在前线突然打来电话：“缓一步，我现在还没卖完咧。”又有多个电话打来：“缓一缓，卖得慢了。”

　　作为主抓柑橘产业的副局长，彭作佩感到十分纳闷，到网上一翻，才知道发生了“四川广元蛆虫柑橘”事件。很快，负面影响开始蔓延。10月24日、25日两天最多发货600吨，与正常情况下的每天2万多吨相去甚远。此后3天，外地运柑橘车辆大多停运，柑橘滞销的现实摆上桌面。

　　“整个事件当中，宜昌成了最受影响的重灾区。因为只有宜昌的橘子全都熟了，已经大规模上市了，而四川广元的还没上市。”宜昌市民曹健为自己的城市大喊冤枉。

　　“我们宜昌的橘子没问题！”10月28日傍晚，当郑州晚报记者第一次来到宜昌农业局，门卫李师傅后退两步，瞪大眼睛，连连摆手。

　　“误伤！这是误伤！”宜昌农业局柑橘事件紧急应对小组主任文中华大声说。

　　祸起何处，祸息何时

　　就在湖北第十一届国际柑橘大会开幕的前6天，一则被称之为传言甚至谣言的短信在中国手机用户里传开，随后被证实是当地旺苍县一果农在自家柑橘园内发现大实蝇的害虫。“消息的广泛传播，造成消费者对柑橘安全感严重丧失，引起消费者一定程度的恐慌，大家都不敢买了。”国家柑橘加工技术研发专业中心的张俊博士10月28日告诉记者，就在这几天的国际柑橘大会学术研讨的间隙，国内外专家议论最多的话题就是这个令人费解的突发事件。

　　为什么令人费解呢？张博士说，其实大实蝇只是果蝇中的一种，很早就有这种果蝇，它还不是专门以柑橘宿主，还有芒果、桃子等亚热带果实或植物。每年6月份它的成虫会趴在柑橘上雄雌交尾，产卵在柑橘的青果上，等卵长成幼虫，果实受此影响进行自我调节，柑橘就会自然脱落在地，虫子在土里成蛹，第二年的五六月份又羽化成虫。一般发现这种虫害的柑橘，深埋、撒石灰是对的，这样就切断了虫子的生长规律。有些人看到就乱丢在地，结果导致大实蝇又飞到了其他柑橘上。

　　“按理说，这种虫害很普通，柑橘最普遍的虫害应该是‘黄龙病’，那为何捅起这么大的娄子呢？”张博士认为不排除部分果农发现虫害想获得补助的心理，但更需重视的是现在一些种植柑橘地区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去外面城市打工了，留守的老人对果园的管理不够细心，“虫口”密度就大了。根据最基本的柑橘种植常识，以及多日来在湖北的考察，张博士认为湖北宜昌柑橘受蛆虫事件影响导致滞销有些冤枉。

　　彭作佩说，其实柑橘经过果园检疫、调运抽检、市场抽检三道有效检疫是完全可以避免质量问题的牵连，而宜昌为了自己的品牌多年来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还是未免异地病情牵连之祸。“主要就是北方不种柑橘，都不了解柑橘的生长，容易受影响，可以理解。”

　　而网上对此事件的一些评论却让彭作佩无法接受。他说宜昌柑橘本身没有质量问题，却也被纳入评论之列，有的帖子明指地方政府部门缺乏妥善管理，让他有点伤心。两日前，他气愤地回复了一个被称“资深评论者”的帖子，直截了当地说“你严重缺乏科学知识”。

　　“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突发事件，现在我们希望宜昌柑橘市场这种低迷的过程短一点，再短一点。”彭作佩说他还有两个担心，一个是传言缺乏科学的部分会否继续传播，二是众人过分渲染柑橘也会有看不见的负面影响。“但这着急没用。”

　　“我分析，如果要柑橘市场恢复平静，至少还得10天左右。”经销商史顺成叹道。

　　不过截至记者发稿，宜昌方面传来消息说，已经看到柑橘市场回暖的迹象。已有大批果商开始准备重新收购柑橘。虽然价格依然低迷，但有往上略涨的可能，这对于生怕橘子卖不出去的大树湾村橘农老谭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

（ 作者： 晚报记者 牛亚皓 文/图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