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责任：“富翁村官”的农村改革试验

　　很久以前一群杨姓人逃荒，来到了河南省上蔡县的拐子杨村。如今在这个村庄的历史画卷上，将有一支笔涂写这个村庄前所未有的改革前景。为这支笔注墨的千万富翁张全收，几天前当选该村党支部书记（兼任村委会主任），成为上蔡富翁出任村官第一人。同时，拐子杨村也成为上蔡引进人才进行土地改革和新农村建设的试验田。而就在11月16日，张全收刚刚荣获了“全国优秀农民工”称号。

　　核心提示

　　在外打拼多年

　　在深圳成立人力资源公司，实力雄厚，镇上领导力邀他来当村官

　　深圳千万富翁张全收当选家乡村官后，原村委班子格局随之发生变化，变化最大的是从未插手村务的村民杨国群成为村委会会计。

　　2008年11月30日，张全收当上村委会一把手的第四天。

　　要不是被张全收叫回来，此时杨国群正像村里的其他男劳力一样，正在外地打工。不一会儿，杨国群来到一户人家门口，这就是张全收家。

　　两间瓦屋，一个大院，院内张全收的二婶弯腰在压井边洗衣服，她用胳膊抹了一下额头说，全收“飞”走了，他那边厂子里忙得很，年底没指望回来了。

　　“累坏啦。”远在深圳的张全收在电话里说，金融危机对他厂子影响很大，原来一万多工人现在剩六七千人了，他得不停地往东莞、河源等分厂跑，村里的事儿暂时顾不上。

　　张全收在深圳成立有人力资源公司，将打工者往深圳大小工厂输送，他赚的就是中介费。经过多年打拼，公司实力雄厚。不久前，县里和镇上领导给他打电话，力邀他来竞选村官，“把村委班子端起来，带头儿搞发展。”张全收“思想斗争”了好几天，最终同意了。

　　在争议中当选

　　要“贴本儿当书记”，承诺自掏腰包给村民交明年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费

　　张全收说，当村官前，有很多人向他泼冷水，说他天天忙得不得了，哪有时间管村里的事儿。也有人认为是他有钱了，现在来谋权了。还有人称，他是利用权力去赚更多的钱。

　　2008年11月26日，拐子杨村村委班子换届选举，张全收当选。他向在场村民发誓，不为权、不为钱，不从村里拿一分钱、不赚村里一分钱，要“贴本儿当书记”。并承诺自己掏腰包，给村民交上2009年4万多元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费。

　　这场看似有意安排的当选，不但引起村民的关注，周边几个村的人也跑来看，镇、县、市多名领导前来。

　　“他在俺这边儿是个名人。”多年前曾教过张全收爆爆米花的老汉杨秀亭说，张全收13岁开始，从爆爆米花、卖冰棍干起，现在成了大老板。

　　事实上，张全收在村里不是最有钱的，据村民讲，有吴姓等人在北京做房地产生意，资产上亿，但人家对当村官不感兴趣。另一个细节是，个别富人不给村里捐钱，修路让他掏20万元都不乐意，名声不佳。

　　村委会委员杨天顺认为张全收来当村官绝非偶然，说张一直关心村的建设，为村子装上路灯和变压器，还于2004年花了60万元修建了村希望小学。

　　“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啦。别的先不说，杨国群的工资都得我自掏腰包发。”张全收说。

　　在“白纸”上涂色彩

　　拐子杨村地处偏僻，无资源特色，新书记上任，立即拉开改革大幕

　　村委会会计杨国群很快来到原村党支部书记、现已是副书记的吴振国家。院子里，“串串红”一簇簇开得正艳。他扎下车，走向堂屋，看见吴振国正倚门坐着。

　　拐子杨村分两个自然村，一个是拐子杨，另一个是果子吴。名字好奇怪，据村中老人讲，300年前一群杨姓人迁徙至此，逃荒之路拐了又拐，于是称“拐子杨”。果子吴源于先前果树多。

　　果子吴村的吴振国已经做了6年村支书，比张全收大4岁，此次换届改选，他任村党支部副书记。吴振国说，2007年夏天他就向镇领导反映，要求张全收回来任书记。

　　吴振国说，村委会一年经费3000元，光订报纸杂志就花费1000多元，村里很少有其他收入，“就没见过钱”。

　　虽然刚任村干部不久，杨国群已经仔细分析了村子难以发展的症结所在。他说，2243人分2468亩耕地，一人合一亩多一点，粮食仅够温饱，村民收入全靠外出打工。到了收麦季节，打工者慌慌往家赶，影响打工，当然也影响收入，这就很麻烦。

　　另一个现实情况是，各家各户的宅基地面积都高于国家标准，院墙都能垒到胡同里，所以村中胡同个个狭窄，有的连个拖拉机都过不去。

　　新书记走马上任，改革大幕迅速拉开。

　　张全收说，他当选的第二天在村里“转了一圈”，第三天县委书记召集县发改委、规划局、建设局、农业局、交通局负责人来到拐子杨村指导改革之路，当天连夜他就召开村委会成员班子会议，商议改革方向。

　　摆在面前的村庄相当于“一张白纸”。朱里镇镇长李冰说，拐子杨村就是放在镇地图上来看，也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村子，地处偏僻（离县城40多里远），交通不便，经济收入很一般。若放在全国的版图上来看，这个村庄毫无资源特色，如果没有张全收的个人行为影响，没有多少外人会关注这个小村子。

　　张全收所要做的就是在这张白纸上涂上色彩。

　　在摸索中前行

　　“搞规模化、科技化种植”是第一设想，第二是搞养殖场、加工厂等

　　他们将改革的矛头指向了厚重又敏感的土地。

　　“有两个关键点：一是整合耕地，二是拆迁宅基地。”吴振国说，此时恰逢国家改变土地政策、允许土地流转之契机，将分散的土地整合在一起，村民入股分钱。对此一项改革，村委会干部都持乐观态度。张全收“命令”村委会成员在5天内必须完成“盘地”，即挨家挨户摸清人数、亩数等。并准备请驻马店市规划局有关专家来村论证，看适合种植什么样的农作物。之前，张全收想到了种棉花，还请来了棉花大王来讲课，但多数村民认为种棉花不合适。

　　“搞规模化、科技化种植”是张全收的第一设想，第二个就是搞养殖场、加工厂等。这需将村子老房子都“扒掉”，另建新的住宅楼，腾出土地建工厂。难就难在这里，村里有不少人家都盖了小楼，有的才盖没几年，要拆掉恐遇阻力。张全收已经想到自己的改革会困难重重。

　　选举当天，有几十位村民都没投张全收的票。一直以来，张全收接受国内各大媒体采访，网上关于他的人力资源公司“军事化管理”的争议从未断过。张全收坚称自己管理农民工的军事化管理模式行之有效，必将运用到对村民的管理上，“解放思想、加强组织纪律”。

　　上蔡县、朱里镇两级政府相关负责人表示会给予张全收支持，“张全收是上蔡千万富翁回乡当村官的第一人，这是一种导向，组织部有意引导有资历、有思想、有思路的人返乡当村官，通过土地整合推进新农村建设”。

　　“千万富翁甚至亿万富翁返乡任村官在全国有很多，已经成为一种社会现象。”河南工业大学教授李建玲分析认为，在当前我国新农村建设面临诸多困难、农民增收有限、农村精英流失严重、国家财政转移支付有限、集体经济资源不丰富、农村公共事业缺少相应资金支持的情况下，这些富翁村官的出现无疑会给新农村建设注入活力。但最根本的是要加强基层组织建设，为其提供可靠的资金支持，培养农民新思想观念，让他们用自己的思想建设家园。因为中国每个村庄不可能都出一个富翁，也不可能期待所有的富翁都有相应的梦想，“富翁村官”模式在新农村建设中不具有普遍性。

　　张全收的梦想是，再在深圳干上5年，就全身而退回到村庄。这5年里，他要在深圳发展工业园区，再丰羽翼。并要在3年后使拐子杨村有一个“小结果”，5年后有一个“大结果”，至于是什么结果，他坦言前路坎坷，一切还是未知数。

（ 作者： 晚报记者 牛亚皓 文/图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