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责任：陕西“问题奶粉”远销千里的背后

　　荔华乳业有限公司一片萧条

　　核心提示

　　三鹿问题奶粉尚未被忘却，一年多后，三聚氰胺再现江湖。陕西省公安厅公布的调查结果显示：渭南市乐康公司奶粉三聚氰胺超标的污染源，是临渭区社会人员马双林销售给企业的20吨奶粉，而这些问题奶粉则是在2008年4月至8月间，马双林从陕西大荔县荔华乳业公司购入的。

　　3月15日，来自全国食品安全整顿工作办公室的消息称，问题乳粉已全部销毁，未发现流入市场。

　　大荔 荔华乳业

　　问题奶粉最初就是从这里

　　流出去的

　　3月9日，陕西省渭南市，大荔县韦林镇迪村，荔华乳业所在地。

　　荔华乳业是当地的“重点企业”，门口两个牌子，分别是渭南市中小企业成长工程重点企业和大荔县人民检察院民营企业维权工作联系点。

　　问题奶粉最初就是从这个地方流出去的。

　　工商注册资料显示，这家企业正式注册成立于2003年12月30日，注册资本为1000万元，法定代表人为大荔县韦林镇柳园村的孟水娥。

　　在2008年的《大荔年鉴》中，这样描述孟水娥：1989年初，她和同村姐妹赴南方服装厂打工。1990年回到西安创办服装厂，安置农村姐妹40多人。2003年回到大荔，合资7800万元兴办“大荔荔华乳业有限公司”。

　　当地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村民告诉记者，作为董事长的孟水娥并不负责打理荔华乳业。真正操盘的，是她的丈夫王建平。

　　荔华乳业的网页显示，该公司年产奶粉3000吨，实现销售收入7800万元，利润近千万元，上缴税金300万元。

　　同时，头顶光环诸多，被渭南市政府确定为“农业产业化经营重点龙头企业”、渭南市“乳品加工重点企业”、渭南市“国家农业科技园区产业化龙头企业”等。

　　这样一家在市县两级“鼎鼎大名”的企业，在大荔县地方税务局一工作人员看来却名不符实，他说荔华乳业的运营“一塌糊涂”。由于无法按时支付工资，连门口的保安几乎都是每月一换。看门的保安证明了这一说法，自己上班两个月时间，工厂一直停工未开。

　　2010年2月初，陕西省公安厅召开新闻发布会称：问题奶粉是马双林在2008年4月到8月陆续从荔华乳业购入的。

　　一个值得注意的时间是：2008年9月前，三鹿问题奶粉尚未被曝光。2008年9月至11月，质检部门曾进驻荔华乳业进行监管，对该公司2008年9月14日前生产的奶粉，按照监管要求做库存与销毁记录排查、清零。

　　渭南市质监局的通报称：由于该公司的管理混乱，销售台账记录不全，未将此前销售给马双林的20吨奶粉记入台账，造成了“清零”工作的遗漏，从而导致了2008年9月14日前生产的三聚氰胺超标奶粉流向社会。

　　现在的问题是，是否还有问题奶粉滞留在像马双林这样的销售渠道中？荔华乳业20吨问题奶粉是自己生产的还是从其他渠道获得的？在2008年9月14日以后，是否还存在问题奶粉？

　　在大荔县质监局和渭南市质监局以及其他相关部门，记者并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答案。

　　陕西省公安厅一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现在案件仍在进一步侦破过程中，如果有最新进展将会再次举行新闻发布会通报。

　　渭南 乐康乳业

　　将购得的问题奶粉与自产乳粉掺混后销售

　　乐康乳业是现知问题奶粉最直接的奶源地。陕西警方已查明，2009年9月和10月，马双林分两次将已经过期的10吨奶粉销售给乐康乳业。

　　渭南市临渭区阳郭镇，乐康乳业所在地。

　　2010年1月6日上午，渭南市质量技术监督局接到福建相关部门来电称，南方食品公司生产的“小白鼠”奶糖，被查出存在三聚氰胺成分。福建方面调查发现，这批奶糖所用的原料奶粉产自乐康乳业公司。

　　当天中午，渭南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前往乐康乳业，封存了该厂库存的4.5吨奶粉。

　　2010年1月7日，该厂总经理张文学承认掺杂部分问题奶粉，并交代造假经过。

　　乐康乳业是个不足30人的小厂，究竟是如何将奶粉卖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福建的？这就要提到乐康乳业主管销售的副总经理同天虎。

　　1980年，渭南市临渭区下吉镇一乡镇企业康乐乳品厂成立，到1998年，该厂生产的“三彩”牌全脂甜牛奶粉和全脂淡牛奶粉远销湖南、湖北、四川、西藏等地，1999年成为“陕西省百强乡镇企业”，同天虎就是当时的厂长。

　　2004年，康乐乳品被西安某集团整体收购，同天虎与投资方意见不合，2005年他与张文学共同开办乐康乳业，利用以前积累的人脉，将这个小厂的奶粉销往全国。

　　2009年的9月至11月混合了10吨问题奶粉的28吨奶粉，从渭南销往了广东潮安县的龙信食品有限公司，龙信公司将25吨奶粉转销给福建漳州芗城南方食品公司。

　　陕西警方称：乐康乳业在未获得所购乳粉三聚氰胺检测合格报告且未将所购奶粉送检的情况下，公司总经理张文学授意主管生产副总兼车间主任朱书明，将从马双林处所购10吨乳粉按1∶2.5左右的比例，与乐康公司自产的乳粉掺混，其中28吨销售给了广东潮安县龙信食品公司。

　　2010年2月3日，陕西警方通报：马双林及渭南市乐康乳业有限公司三名负责人被依法批捕，其中一人因患有严重心脏病被取保候审。

　　渭南市质监局

　　被网友质疑为发合格证书的“批发商”

　　问题奶粉事件曝光后，迅速有媒体发现，销往福建的问题奶粉竟然有渭南市质监局的检验合格报告。

　　渭南市质监局对此一直三缄其口，不愿回应。

　　2010年，渭南市质监局人员张宏森公开承认，这份质检报告确实出自渭南质监部门。不过，这份报告的性质是“委托检验报告”，而非“抽查检验报告”。

　　这样的回应立即遭到网友炮轰，网友反问“问题出在企业送检样品上？谁愿意将自己公司不合格的产品送去质检？就算是问题出在企业方面，渭南市质监局就可以不用负责了吗”？若是如此，质监局岂不是成了发合格证书的“批发商”？

　　对此说法，渭南市质监局感觉很委屈。

　　按照国家和省里两级现有规定，对于“委托检验报告”质量检验机构只对送检样品的数据和结果负责，样品的代表性由委托方负责。

　　渭南市质监局推断，有可能是乐康乳业用一份没有问题的奶粉，送到质量检验机构检验，然后将这个“委托检验报告”用于了问题奶粉身上，并声称，质检部门此前也曾数次前往乐康乳业进行抽查，但当时抽检的奶粉均显示为合格产品。

　　乐康问题奶粉事件后，渭南市质检部门又开始了一轮全市“排查风暴”，150多家食品生产企业法人代表均“承诺”严格依法生产、恪守职业道德、履行社会责任，切实为百姓健康服务。

　　除了风暴式的排查，当地对于在监管手段上有什么反思？渭南市质监局一工作人员直言：“这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

　　大荔 奶牛养殖户

　　问题奶粉并未对他们造成任何损失

　　韦林镇是大荔县奶牛养殖的后起之秀，短短时间，已成为闻名全县的奶牛养殖基地。镇里两个较大的奶牛养殖基地，一个位于仓头村，一个位于火留村。

　　问题奶粉出现后，当地的奶牛养殖户并没有表现出想象中的焦虑与担心。

　　王松（应采访人要求为化名），仓头村奶牛养殖基地的农户。2005年开始养殖奶牛，从最初的几头，发展到现在的十几头。

　　他直言“问题奶粉不会对农户造成任何损失”，原因很简单，周边大部分奶牛养殖户都知道“攀名牌”了。

　　虽然荔华乳业属于当地的“著名企业”，占据天时地利，但是当地的农户对于这个身边的“近亲”并不感冒，鲜有奶农将牛奶卖给当地企业。

　　王松说，主要是企业小，资金薄弱，一般是“许诺得天花乱坠，到头来竹篮打水”。几年时间，王松没有看到荔华异军突起，而拖欠奶款产生纠纷的消息却是不绝于耳。

　　大荔县西池村佳佳奶站负责人白宋强说，据他所知，自从2008年7月以来，大荔县各个奶站，就没有一家和荔华乳业有过业务往来，原因是“钱总是跟不上，不到位”。他曾与荔华乳业的老板王建平合作三个月，就被拖欠了1万余元。

　　一个现实是，2008年问题奶粉发生后，国内各乳业巨头掀起一场奶源争夺战。

　　大荔县的奶源传统上主要供应西北地区最大的乳品加工企业——西安银桥乳业集团，后来，伊利、蒙牛也纷纷加入战团。

　　对于像荔华这样的中小型企业，资金捉襟见肘、无法输出技术和管理、亦无太大品牌效应，想获得好的奶源并不容易。

　　王松每天都要赶着牛三入西安银桥乳业的定点奶站。奶站里，一个公司派驻的计量员记录着每次挤奶的数量，专门测定收购鲜奶的数量，每两个月，轮换一次，防止计量员和奶站勾结造假。

　　“结账爽利，品牌大，重信誉，不会说没就没了。”王松喜欢这样的简单生活，和他一起养牛的农户多像他一样，抱有此种想法。

　　他们唯一的担心是，尚未肃清的问题奶粉再次击垮消费者信心，而导致他们牛奶的供应价格下滑。

　　一个好消息是，3月15日，源于全国食品安全整顿工作办公室的消息：根据全国31个省份报告，各地在集中清查问题乳粉期间共报告发现问题乳粉2.51万吨。截至目前，除极少量作为司法证据保存等特殊需要外，问题乳粉已全部采取高温焚烧、填埋等方式予以销毁，未发现流入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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