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日本茶道的“小习”点茶法主要是针对有来历的茶器的点茶法,如“茶碗饰”、“茶入饰”、“茶杓饰”等点茶法,相对而言,它们并不太看重茶器的样式,而是格外看重是由谁制作的、从谁那得来的等内容,这些都说明日本茶道点茶法看重的是人际交往的内容,而非局限于茶及茶器本身。而且,在点茶过程中,日本茶道还专门设定了问询茶器由来的场景。茶人进入茶室时对壁龛内的字画行礼如仪,亦非对字画等实物行礼,而是在向字画的作者致敬,所以茶人在欣赏壁龛里悬挂的字画时,也不会对字画技法的高低尝头品足,而是要怀着对字画作者德行的崇敬之心去欣赏和体悟。
日本茶道中重视社会交往的要素,不仅体现在择器标准上面,在点茶技法方面表现得也很突出。中日两国茶道都很重视水、火、茶,如《茶经》“六之饮”中说:“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阴采夜焙非造也,嚼味嗅香非别也,膻鼎腥瓯非器也,膏薪庖炭非火也,飞湍壅潦非水也,外熟内生非炙也,碧粉缥尘非末也,操艰搅遽非煮也,夏兴冬废非饮也。夫珍鲜馥烈者,其碗数三;次之者,碗数五。若坐客数至五行三碗,至七行五碗。若六人已下,不约碗数,但阙一人而已,其隽永补所阙人。”
如上《茶经》“六之饮”中所述,中国茶道重视的是点茶的技法,但日本茶道却不尽然。据《南方录》中记载,曾有人向千利休询问点茶的秘诀,千利休说:“夏天做茶事要能使人感到凉爽,冬天做茶事要能使人感到温暖,炭要能使水烧开,茶要合口外,做到这些也就没有什么秘诀可言了。”问话的人很不高兴地说:“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你来讲吗?”利休说:“那好吧,请你按照我说的来做一下试试,我来做你的客人,如果你达到了我如上的要求,我就给你做弟子。”当时大德寺住持笑岭和尚正好也在场,他听了二人的对话后,感慨地说:“宗易所言极是,这同鸟巢禅师给白乐天的回答‘诸恶莫作,诸善奉行’是一样的道理。”后世茶人们根据这段轶事演化出了“利休茶道七则”,即“1、茶花要如同开在原野中;2、炭要能使水烧开;3、夏天办茶事要能使人感到凉爽;4、冬天办茶事要能使人感到温暖;5、赴约要守时;6、凡事应未雨绸缪;7、关怀同席的客人”。无论是《南方录》的茶事秘诀,还是近现代版的“利休茶道七则”,除了一句“茶要合口外”,并没有像《茶经》“六之饮”那样详细讲述什么“茶有九难云云”,日本茶道中讲得更多的是个人的修养以及在与人交往做事———点茶、吃茶活动中,个人所应持有的心得之类的内容。
另外,日本茶道的吃茶法与中国茶道及今天流行的茶艺的饮茶法的最大区别,就在于点茶时对待主客的要求不同。中国茶道与日本茶道都很讲究饮茶用的茶、水、火,而且中国的茶书记载比日本的更加细致周详。中国茶道的点茶好坏几乎全是靠主人一人的技术好坏来左右的,根本无须客人的配合。也就是说,只要主人通晓了“选茶、汲水、用炭”的技巧,就一定可以点好一碗可口的茶了,而客人只是一个被动的喝茶者。中国现存茶书中,几乎没有对客人的做法提出什么要求。
与之相对,日本茶道不但要求主人刻苦修习点茶法等,而且要求客人也必须同样刻苦修习。要想举办一次成功的茶事,点一碗可口的茶,就必须修炼得能够熟练调整火候、水温使其达到最佳状态;而要想将火候、水温调整到最佳状态,光靠主人一人的努力是不够的,必须得有客人的配合即必须靠主客共同的努力和心心相印的合作方可。千利休说:“日本茶道这个名字的意义就在于它第一追求的就是茶和汤的相应。能够根据前席的火候和后席的水温决定何时入席的客人,方是得道的客人;能够根据客人的修为恰到好处地调整火候、水温的主人,方为得道的主人。……切记,日本茶道这个名字,是蕴含着很深的道理的”;“客人要根据火候和水温确定进入露地的时机”、“若客人修习欠佳,有时会导致火候变得相当坏”。(《南方录》)这样的话,自然也就无法点出一碗可口的茶了。如上所述,日本茶道文献中的记述,往往不单纯是对主人的要求,同时也是对客人的要求。这是因为,日本茶道的茶事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是“宾主一如、宾主历然”即既无宾主之分且又宾主分明的境界。所以,在日本茶道的相关文献中,类似于上文这种要求客人如何做的记述,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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