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岁导演”陈鲤庭：半生话剧半生电影

　　陈鲤庭：半生话剧半生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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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 金莹

　　2012年刚刚冒了个头，时年102岁的“中国战争片之父”汤晓丹去世了。如今，上海的“百岁导演”只剩下陈鲤庭一人。

　　说起陈鲤庭这个名字，如今的年轻人可能已不太熟悉。但对于熟悉中国电影发展的人们来说，这个出生于1910年的老人，却是需要高山仰止的人物。他的人生就是一部传奇。这位曾经的天马电影制片厂厂长，半生话剧半生电影，既能写又能导，他编导的一系列作品，都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22岁创作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时，他尚是当时上海小镇的一名小学教师，但参加过此剧演出的演员，赵丹、崔嵬、张瑞芳、陶金、白杨、金山、王莹……后来都闻名遐迩。这部从上海南汇小镇诞生的街头剧，最后一直演到美国白宫；他导演的话剧《结婚进行曲》、《复活》、《钦差大臣》、《屈原》等等，是那个时代左翼文艺工作者的摩登。他创作的电影《遥远的爱》、《幸福狂想曲》、《丽人行》等，让秦怡、黄宗英、沙莉等人走上银幕，成为家喻户晓的电影明星。他和夏衍合办了电影文学研究所，和田汉一起创作《丽人行》的剧本……难得的是，除了既编又导，他还有深厚的理论功底：他抗战后期在重庆出版的《电影轨范》，是中国第一部电影理论著作。“那时，大家对电影艺术还仅是一知半解，陈老就已经系统地介绍了蒙太奇的理论。”《遥远的爱———陈鲤庭传》的作者夏瑜向记者介绍。

　　“他很傲气的，但他的傲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傲，而有点冷眼看世界的味道。”有朋友这样评价这位老人。确实，陈老身上有着那种传统文人的“清高”。照理说，以其丰富的人生经历，他的一生足以写出一部大书，但他从不爱出现在聚光灯下。经历过一个多世纪的风雨飘摇，老人早已宠辱不惊，连“国家有突出贡献话剧艺术家”奖状都是由女儿前去代领。

　　“陈鲤庭的生活很有规律，一日三餐、保健、看电视、看书都有固定的时间。对于各种各样的奖项他都不要，‘我现在已不拍电影，有什么贡献？’请求采访的电话经常响起，都被他一一回绝，‘算了吧，没什么意思，这些事情已经太遥远了’。”夏瑜在书中这样描述自己的写作对象。作为《陈鲤庭传》的作者，他在写这本书时同样遭遇过这样的尴尬。他眼中的老人，身上有着上世纪知识分子的气质，谦和、认真、善解人意，又理智地与这个喧嚣的世界保持一定距离。他关心世事，不轻易臧否人物，也不爱述说自己的辉煌，对采访的问题仅彬彬有礼地作些简单回答。而且老人年纪大了，沟通不方便，只能通过纸上的书写作些交流。最后，夏瑜又去寻找与老人的交流中涉及的人物，自己寻了很多资料，又辗转找到老人的女儿，作了许多“旁敲侧击”的工作，才为传记内容增添了诸多生动细节。传记出版了，老人拿着放大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十分认真。

　　就是在这样的交流中，通过对老人一生的追索和回顾，夏瑜深深感受到老人对工作的执著和热情。而老人在舞台艺术上的探索与创新，却还没有被更多世人认识。夏瑜谈到，谭盾的水月堂在上海朱家角演出，巧妙引用对岸佛寺的晚唱，使之成为整个舞台的艺术背景。“这样的艺术手段，陈老在很久以前也用过。”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便是在街头演出，将整个街头作为自己的舞台，为演员提供了一个开放式表演模式，舞台上下相互呼应，观众可以和演员交流沟通并参与表演，大大扩展了舞台空间的外延。

　　曾经的热烈和丰富，都已逐渐被时光凝固在沉默中。但是从朋友、晚辈的回忆中，旁人还是可以读出老人沉默之下对艺术的执著追求。《遥远的爱》出版后举行了一场研讨会，已故剧作家陈白尘的女儿陈虹特意从外地赶来，回忆父亲与“陈叔叔”的合作，并谈及最后被打入冷宫的电影《鲁迅传》和《大风歌》。“父亲在文章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边读边流下了眼泪，他说：‘真正被打入冷宫的还不是我，而是老导演陈鲤庭同志。他和全体美工三年经营的汉代宫廷建筑、服饰、道具都已制作出来了，他孜孜不倦搞出的那个极为细致的镜头本却无端地报废了。他被加以的罪名是慢，我们难道还不能让一位老艺术家精雕细琢地工作么？’那也是后来，我出差到上海，特地去看望鲤庭叔叔，当九十多岁的老人颤巍巍地将一摞又一摞的有关《鲁迅传》和《大风歌》的资料交到我手上时，我再次流泪了，他说：‘孩子，你的父亲不在了，我也年老了。这些东西转交给你，留作纪念吧。’”陈虹这样回忆。

　　如今的陈鲤庭几乎已经足不出户，那间他居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式公寓里便是他的整个世界。但老人依旧关心这外面的世界，说起新鲜的事物也可以头头是道———报纸、书籍、电视便是他解读外界的“桥梁”。穿越过一个多世纪的风雨，所有的故事都已经隐藏在时光背后，老人以一贯的淡然和从容，安静生活。

【 作者：张中江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