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江伟华圆脸,圆眼睛,虎头虎脑,神情有些严肃。“12岁就有这么高了”,江志根在自己额前比划着,“有一米六”。父子俩总玩“对撞”的游戏,“撞着撞着就撞不动他喽!”
这个刚刚长大的小男子汉形象一直活在江志根心里,让他浑身“有劲儿”。然而,他和妻子的生活却像他弃置的田地一般渐渐荒芜。
十多年前,江志根家算得上村里的富裕户。在他家的两层小楼周围,尽是低矮的泥瓦房。如今,周围的房子都盖起来了,两层小楼也渐渐不起眼了。而屋内最醒目的摆设便是一摞摞复印材料,“宁可不吃饭,也要印”。
在数次变卖家中值钱之物后,江志根仍然背着十几万元债务。眼下,夫妻二人的日常开销全靠王世珍在南京做保姆来负担。王世珍从来不会谈起儿子,然而,当旁人播放一段当年录制的有关儿子的新闻片时,这个沉默的女人猛地站起来冲出房门。
“他曾经多风光的”,一位村民回忆。如今失去独生儿子,加上贫穷,江志根变成了人们可怜的对象。
可儿子依然是他的骄傲和希望。他想把想象中的“荣誉证书”彩印出来,贴满村子,“让他们看看,我江志根不是没有儿子!他是为救人才牺牲的!”
说起来,村里人的态度始终泾渭分明。一部分村民认为年代久远,江伟华是不是救了人,已经说不清楚。一部分支持江志根,“小孩做了好事就得给荣誉”,100多名村民还曾为他申报“见义勇为”集体签名。
在同学马增平的回忆中,江伟华是个老实孩子。面对老师的训斥,“别的男孩都嬉皮笑脸,而他老是闷不作声”。作为江伟华溺亡的目击者之一,马增平很快不再说话。对他来说,这个名字代表着一段早就想要忘却的记忆。
当年在场的几个男孩,都已长大,远走他乡,成家立业。学校改了名字,老师也退休了。窑厂几年前被炸掉,水凼被挖成鱼塘。对村子来说,时间正在逐渐抹去江伟华存在的痕迹,但对父亲来说,关于儿子的一切还历历在目。
在江志根眼里,“成绩七八十分,有点儿淘气”的江伟华其实非常懂事。母亲病了,他会忙着烧开水、拿药。父亲忙,他准备好饭菜,“等爸回来一起吃”。村里的一位老人回忆,一日大雨,她独自赶鸭回圈,手忙脚乱。江伟华放学路过,把书包往树上一挂,“啥也没说就过来帮忙”。而学校老师给他写评语,也专门写到“成绩一般,但乐于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