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帮袁厉害照顾孩子的人,薪水为0。他们通常是当地老人,共同的特点是年事已高、无所事事、膝下无子。袁厉害有的是孩子。她送给他们“孙子”或者“孙女”并供其奶粉,他们以劳动作为回报。由于生活困窘,他们多数还从事其他兼职工作。
林远很难忘记在大火中死去的袁申,他曾是“花园”里最大的孩子,也是“孬”孩子们事实上的管家、厨师和家长。兼有轻度脑瘫和小儿麻痹的袁申,每天为十几个脑瘫、智障、小儿麻痹的孩子做点稀萝卜汤,煮几根玉米。林远问过袁申,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跟着袁妈妈,袁申一字一顿地回答:“跟,着,袁,厉,害,有,饭,吃。”
战争
1989年,从医院抱回第一个弃婴时,袁厉害显然没想过这么多。那时她是一个在医院门口摆摊的小贩,心肠软,“娃要死了你还能不管?”性子又烈,“家里谁也管不了我!”她不忍心一个孩子死,靠她活的孩子越来越多。养女盼乐曾对《人物》记者回忆,早年家里穷到上街讨饭,袁厉害要到馒头,总是先尽着孩子们吃,孩子生病她去拿药,自己病了却不舍得看。
1993年是袁厉害转变的关键节点:她听说邻近的开封有个地方叫福利院,专门养没人要的孩子,她养活十几个孩子,不堪重负,意识到自己必须做出选择,留下谁和送走谁。原来一视同仁的孩子,在她眼中第一次有了层级分别——她送走了3个“孬孩子”。因为国家补贴太低,福利院不愿收孩子,双方破口大骂。她把孩子丢下就跑,为了不被福利院的工作人员追上,她被迫坐了人生中唯一一次出租车。
袁厉害反复把这个故事的各种细节生动地描述给各家媒体。只是讲得太多了,有时候讲成“出租车”,有时候又讲成了“三轮车”。
这显然不是一次愉快的回忆,1993年后,她13年没再招惹过福利院。不过,随着国家政策风向的变化,她和福利院像两个存在领土纷争的邻国一样战事不断。
2006年,她渐渐出名,孩子的数量也达到了三四十个,当地一家电视台的记者提出,带着袁厉害去福利院送孩子,她就跟着记者去了。“他们照样不收!”袁厉害恨恨地说。
2008年,袁厉害收养孩子的人数已经超过开封福利院。福利院院长有一日突然找上门来,提出拉走全部孩子,“不分孬好都要”,“还又是请客吃饭又是给我买东西”,袁厉害后来才知道,“是国家的政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