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网6月7日电 新加坡《联合早报》7日刊载《“到此一游”反映的文化与现实》一文,文章指出,在名迹题字,对这种不文明习惯的治理,不能只靠惩罚和管制,还要培养人们独立完满的人格,并从内心遵守公共游戏规则。
文章摘编如下:
日前有中国网友爆料,他在有数千年历史的埃及古迹卢克索神庙旅游时,发现有中文题名“丁某某到此一游”。消息一经传出,中国舆论一片哗然,很快题字者及其父母也迫于压力出来公开道歉。与此类似的情况其实还有多起,只是将题名涂抹到了中国之外的千年古迹之上,所谓“丢脸丢到了国外”,才又将对这种行为的注意力,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个国家的国民,有自省精神无疑是应该受到鼓励的,但“到此一游”所反映出来的问题,则远远不是损害形象这么简单,并且也未必能够靠呼吁甚至法令在短期内解决。虽然在各大文明之中,题名涂鸦(graffiti)是与人类本身同步发展起来的,无论是原始人在岩洞或是岩壁上的涂鸦,还是古代社会中有意无意留下来的只言片语,在我们现在看来都是无意义的乱涂乱画,却提供了具有文献与史料价值的吉光片羽。譬如我就曾经统计印度几处公元前后古迹上的供养题名,以此来解决佛教早期信仰的一些部派特征。
在中华文化之中,四处留名起码在古代并不是一件丢人之事,反而会是因为某种显赫的功绩而获得的殊荣。像武将总梦想着攻破胡虏好“封狼居胥山”,以此来勒石记功。文人也总想“雁塔留名”,即考取功名,如唐代在曲江赐宴之后,高中者会去大雁塔上留下自己的大号。后世也莫不如此,所以文献学界中就有人专门研究进士题名的统计。
到了风景点,则更有题壁的传统风气,无文采者不过题上“到此一游”的大名或者歪诗一首,名家则更是以题名或题壁诗而传世。像苏轼著名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用今天的话,也不过是在旅游景点墙壁上的涂鸦而已,只是东坡信手拈来就变成了千古流传的艺术。
古代中国人读书受限多,出外旅游机会少,所以这种现象尚有节制。但随着现代经济和民众财力的增长,中国人的足迹日益远播,这种习惯也自然带到了世界各地。其实我觉得这次埃及题字者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且已经为此事承受了他未必能够承受的巨大压力;真正应该为此忏悔的,倒是其父母以及所有有这种习惯的成年人。他们生活在一个全新的时代之中,却还继续以一种粗放的方式,显示自己的张扬个性,我行我素地刷自己的存在感。这种情况如果是在以效率与纪律闻名的新加坡,则可能又要步多年前因涂鸦而受严厉制裁美国人的后尘了。
要培养有担当、有责任感、有文明的新公民,首先要使他们获得独立完满的人格,只是靠惩罚与管制,恐怕会带来短期的效果,却很难让他们从内心理解,作为社会人应该遵守的契约与公共游戏规则。(纪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