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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古村落闹市中残喘 “历史之根”面临尴尬

2013-06-25 11:08:00 来源: 深圳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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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广厦之间的湖贝旧村,低矮破旧却见证沧桑。

大鹏所城,城楼上的茶楼。

  罗湖东门附近,周围高楼广厦的环绕中,湖贝旧村显得低矮破旧,逼仄曲折的巷子常年弥漫着鱼腥味,巷道上污水恣意流淌。走进狭窄的巷道,古旧的墙头屋檐上,斑驳而精美的灰雕,无声诉说着村子的历史沧桑。

  傍晚时分,穿着校服的孩子们在巷子里穿梭追逐,不时有人骑着小三轮在窄道上腾挪,车主要时不时地停下来,躲避路面上的坑洼和迎面的行人。来自陆丰的陈伯在巷子里开了一间杂货铺,他十几年前来到深圳,和老伴一直居住在此,“到真要拆的时候再搬吧,在这里住着舒服,两公婆赚钱能糊口就够了”。

  在深圳,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洪武二年,是罗湖片区目前保存得最好、范围最大的清代古村落,保有完整的三纵八横广府系坊巷式排屋,村内的“怀月张公祠” 重建于清嘉庆九年,祠堂里的梁架是深圳地区唯一的石头梁架。而这个拥有多个“唯一”的村落,旧村改造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几年后,这里就会成为集购物中心、总部办公、会议展览、五星级酒店、公园和公寓等商业元素融于一体的超级“万象城”。

  一个城市的前身:把脉深圳的前世今生

  湖贝旧村承载了将近600年的历史,明洪武二年,东莞张氏一支,举家迁到大鹏镇叠福九顿山下隐居。历经二三代之后,搬迁到罗湖黄贝岭一带,张爱月、张思月、张怀月、张念月4兄弟分别在向西、水贝、湖贝立村;张爱月的叔叔张靖轩,创建了黄贝岭村。当年繁华的深圳墟的建立、维护与发展,就是这几个同宗的张氏村落共同经营的结果。

  深圳市文物考古鉴定所研究员、古建筑专家张一兵博士讲述了一段颇有趣味的历史,清代时,黄贝岭张氏在几个张氏村落里最有实力,与香港新田的文氏只一深圳河之隔,因为嫁娶中两边土地的归属问题争端,结下世仇。矛盾激化时,两边各自组织人马,攻入对方村里,见车抢车,见牛抢牛,争端越来越激烈,最后发展到双方拿土枪互相射击,“新田文氏留下的土墙上,遍布密密麻麻的枪眼”。

  百年前的历史,今天听来仍然让人惊心动魄。张、文两家都了几百年,张家的势力越来越强大。遗憾的是到了今天,一河之隔的新田文氏,依然保留着当年的老围和械斗留下的土墙,而黄贝岭老村的一段老墙,在旧村改造中已经难寻踪影。

  “香港的村落和围屋,很少有人去研究,却都保存的非常完好,这可能是他们的一种理念,这一代我不清楚它的价值,那我先留着,让下一代去发现。现在我们却是只要能赚钱,先拆了再说”,张一兵说。

  在城市记忆中,渐行渐远的深圳古村落,湖贝村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十几年来,古村落消失的很快,87年深圳的村落和地名有1500多个,到了2012年,深圳只有200个村落,还是残缺不全”,土生土长的深圳人廖虹雷,对此忧心忡忡。

  拨开深圳的繁华,寻找这块土地的根与魂,沙井新桥曾氏、福田村黄氏有800年的历史,福永凤凰文氏在此居住700多年,湖贝一带张氏、上下沙黄氏、沙井陈氏、笋岗何氏都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客家山歌、黎围麒麟舞、南澳草龙舞、沙头角鱼灯舞、下沙宗亲盆菜宴,正是这些耕山煮海的人们流传而来,透过这些宗族古村落,我们可以触摸到深圳这块土地的精神肌理和历史脉络。

  “守不住千年古村,但有心留住一方语言民俗”

  没有厕所,巷道狭窄,楼梯逼仄,常年流着海鲜腥臭的污水,交通、消防配套不够……这是多数人希望拆除湖贝村的理由。而张氏同宗共祖的亲情,随着百年老屋祠堂的拆除,还能否一如既往地延续,恐怕无人能够确定。

  旧村里还有没有原住村民居住,湖贝股份公司副总经理张送华已经说不上来,他知道居住在湖贝新村的也只有小部分村民。如今的湖贝旧村,租住的多是在东门做生意的潮汕人和陆丰人。张送华告诉记者,多数原住村民都已经离开村子,搬到了不同的住宅小区,每年的祭祀活动以及村民家里的红白喜事,使得全村人还有机会聚在一起。

  重阳节是湖贝张氏的重要节日,每年重阳节后的第一个星期天,村里人集体前往香港南涌拜祭,第二个星期天则集体前往深圳大鹏湾华侨墓园拜祭,这是秋祭。秋祭活动由水贝村、向西村和湖贝村三个村轮流做“山头主”,重头戏是“大盆菜”。

  同宗共祖的聚居生活和亲情纽带,甚至于流传几千年的岭南民俗文化,在城市化的冲刷之下,还能寻觅到多少昔日的踪影——这是让不少深圳原住村民憾然却无法逆转的事实。

  “我是客家人,到了儿子这一辈,客家话听得懂却不会说,到了孙子辈,客家话已经不会说也不会听了”,谈起这些,深圳本土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廖虹雷难掩痛心。

  焦急于深圳民俗文化的渐行渐远,1946年出生的廖虹雷,近年来一直奔走于深圳本地民俗文化的搜集整理。2007年,他编写出版了《深圳民俗寻踪》一书,2013年他再次编写出版了《深圳民间熟语》,“我们守不住百年老屋、守不住千年古村落,但有一份心想留住一方语言民俗”。

  湖贝旧村未来:95个万象城之一?

  “今天的湖贝旧村处于蒙尘状态,一旦把污垢洗干净,它的价值就沉淀下来,不能因为他脏就否定它的价值”,URBANUS都市实践创建合伙人孟岩如此评价。

  “湖贝是深圳的一颗明珠,现在我们缺乏保护它的能力,这种能力的缺失在于,社会各个层面,都认为它留下来的价值,不如拿来换钱,等到几十年后大家认识到它的价值时,它早已经不在了”,张一兵的担心在中国城市发展中,已经得到了印证。

  几年来,北京不断在重建建国后被拆除的永定门、外城西南角楼、永定门箭楼及瓮城、地安门雁翅楼等标志性建筑,法国媒体曾评价,中式文物保护方法就是拆除后重建。“重建根本不可能恢复古建筑原貌,且不说建筑风格难觅,今天钢筋混凝土怎么去仿照砖石木梁的建筑”,张一兵介绍,深圳文物局登记在案的1000多处古建筑,随时面临着被拆的可能。

  孟岩透露了数据,综合在建的和建成的购物中心面积,深圳规划建有17810000㎡的购物中心,这相当于95个万象城。”如此密集的购物中心未来可能面临的问题,在国外早期亦有先例。而几百年历史的湖贝旧村,几年后不得不变成近百个shoppingmall中的一个。

  据深圳商报6月19日报道,在罗湖打造国际消费中心的宏伟蓝图中,东门商圈无疑将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在东门步行街以东的湖贝片区改造备受关注。华润置地(深圳)开发有限公司负责人接受深圳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该项目将分三期进行,力争用9年左右的时间,将片区建成集购物、休闲、娱乐、文化为一体的新商业地标。项目完成后,将与现有的东门商圈相得益彰,享受东门商圈带来巨大人流和商机的同时,也为其提供更为发达的公共交通线路及近10000个停车位,满足消费者的购物需求,使东门商圈进一步“扩容”。

  “大规模拆迁之后,所有人都热衷于跟风去shoppingmall的模式,我们没有找到一种创新的模式”,孟岩认为,文化与经济并不相悖,像湖贝这样的古村落,保留下来对提升开发项目的商业价值,具有巨大意义,有些地产商从其他地方拉了一栋老房子来提升项目价值,就是最好的例证。

  “每个项目都有绿化面积、容积率的要求,为什么现在非要把老房子拆了,然后在这块地方挖个水池子、铺上草皮,政府和开发商应该有这个意识,保留一些东西,仍然可以获利,这是共赢的事情”,孟岩说。

  “在繁华的市区,拥有这么一座有500多年历史的古村落,深圳的历史就不是只有30年,而是几百年,因为这些建筑就在那里”,孟岩说,有限的古村落,对于饱受“没有文化、没有历史”诟病的深圳而言,显得愈发珍贵。

  一座古村落,不仅意味着一座城市的精神气质和历史底蕴,也在改写城市居民的生活方式,孟岩提到一个颇具玩味的细节,许多深圳人,周末喜欢到惠州、广州的古村落休闲,“其实在他们身边,就有几百年的古村落,“一个给人安定感和归属感的城市,它提供给人们的生活方式,肯定不是除了上班就是购物这么无趣”,孟岩说。

  “从纽约到东京,再到上海、深圳,我看到的是一样的高楼大厦,一样的水泥建筑,是城市的复制和同质化,深圳不缺高楼大厦,缺的是湖贝村这种代表深圳特色的地方”,这是廖虹雷在多个场合,反复表达的一个观点。

  南头古城:深圳“历史之根”的保护尴尬

  沿着湖贝村、笋岗村、大冲的历史再往前,深圳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700多年前。

  在深圳,拥有1760年历史的南头古城被称为这座城市的“历史之根”。而今这座古城却只能在周围民居的夹缝中残喘。南头古城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四周原有濠沟围绕,城垣范围东西最长为680米,南北最宽为500米。现北城墙尚存一段高低不等、断断续续的遗址,北墙北城门、西城门被毁,东城门虽存但已改为石块构筑,唯南城门保存完好。

  “大鹏所城较为偏僻,所以今天保护的较好,但大鹏的城门城墙当时发挥的是军事作用,从这一点上来说,南头城墙和城门被破坏更为可惜”,陈一兵介绍。而且,南头古城的历史,比大鹏所城长了一千多年。

  南头在汉武帝时就成为全国28处盐官之一的番禺盐官驻地,史称“东官”。三国吴甘露元年(265年),又在东官设立司盐都尉,始建“垒城”,这便是深圳最早的城。 深圳真正的城市开端应是东晋咸和六年(331年)东官郡城和宝安县城的创建,其所在地就是南头古城。今天的南头留下的古迹屈指可数,现有1处广东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南头古城垣)、5处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东莞会馆、信国公文氏祠、育婴堂、解放内伶仃岛纪念碑、南头村碉堡)、10处保护建筑和34处历史建筑。

  1999年9月,新安故城管理处成立,专门负责故城文物的保护管理,南头的保护开发工作才逐渐走上正轨。随着近年来旅游开发的热潮兴起,南头古城也逐渐新修再现了当年的县衙、烟馆等场所。2011年,深圳市规划国土委在其官网公布了一个拟投资9亿的南头古城保护规划,保护规划征求意见稿出台后,再未见有下文。

  “南头的老房子破坏得太严重,今天留下来的很少,两个城门重修之后,跟原有的建筑风格也相去甚远。”陈一兵说。

  的确,纳入保护的南头古城,今天仍然与城中村无异,在逼仄紧促的握手楼、小旅馆、小铺面包围中,偶尔能找到一处长着青苔的砖瓦房子,檐头屋梁上还有一丝沧桑古意。朝阳南街一坊12号,来自广东阳江的陈先生已经在这儿租住了20多年,这座灰砖木梁建成的老房子,屋檐下的雕花仍然精致,瓦片上的青苔上零零星星地长着几株野草,紧挨着周边的几栋农民房。陈先生告诉记者,这座房子已有上百年历史,屋主是香港人。

  6月12日下午,南头古城中山东街36号,一间建于解放前的老瓦房,房顶突然坍塌,屋内三人幸运逃生。当地社区工作站一名负责人表示,出事的房屋并不属于文物保护单位,也是业主私人所有,业主应加强房屋维护。而根据2011年深圳市规土委公布的《南头古城保护规划》,出事的中山东西街将 “通过修复沿街建筑的传统风貌,引入商业功能,强化古城的传统商业特征,打造一条古色古香的传统商业步行街。”

  “古建筑一旦成为热门旅游景点,这个地方就毁了”,对已保护的相对完好的大鹏所城,陈一兵有另一种隐忧,“国内一些古镇,成了名胜之后,已经被开发得惨不忍睹,商贩为了做生意把老房子盖头换面,有历史价值的都被拆光了”。

  大鹏所城的城楼上经营着一家茶馆,据经营茶楼的小贩介绍,古城内有不少做生意的,尤其是周末,大批小贩蜂拥而至。这正是陈一兵所担忧的,如同周庄、乌镇一样,过度旅游开发加上不恰当的修葺,很多有价值的古迹在盲目的旅游开发中已经消失,这是一种更为严重的破坏。(记者 王丹丹)

[作者:朱峰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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