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的在线教育起步不算早,但势头生猛。我们眼下所见的,除了清华、北大等名校纷纷加入,亮相国际MOOC(大规模网络开放课程)舞台,涉猎在线教育最早的网易,在公开课取得一定的成绩之后,并未就此罢手,又默默地推出了“同家不同款”的另一个教育产品——网易云课堂;近期,专注于“卖东西”的淘宝网也推出了“淘宝同学”;连投入到微信、QQ等通讯工具一直对教育不甚热衷的腾讯,也即将在QQ空间里开出教育模块……
卷入这场“数字海啸”的老师和学生们,大多很避讳用“颠覆”、“取代”这样的字眼,但他们也深深感受到,对于传统教育,变革正在发生。
“混合式学习”
是未来更推崇的模式
围绕MOOC的各种兴奋和喧哗,有人预言,假如有一天国内大学开办的MOOC课程证书等同于线下课程的学分,那么MOOC有可能把实体学校送入冬天,大学校园未来的功能说不定会因此改变。
一则在美国流传甚广的消息,足够让热爱MOOC的人们振奋——17岁的印度男孩阿莫尔·巴韦(Amol Bhave)因为在edX的电路与电子学课程中考试得分在前3%之列而被麻省理工录取。
但目前国内的情况是,MOOC还不能实现学分互认。比如北大首批上线Coursera和edX的7门课程,北大在校生即便完成了网络课程并通过考核,也不能获得与传统课堂教学等值的课程学分,只能和其他选修者一样,获得北大提供的学习证书。
“国内许多人学习都只是为了混文凭,不是为了知识,目前MOOC无法提供学位,所以MOOC不会对国内的传统高等教育产生冲击。”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表示。
所以,与“大学消失论”相比,更为温和的观点则认为,MOOC带来的震荡或将使传统学位制度退居二线,个体学习变成一个连续性、终身式的过程。
“大学校园不会消失。就算网上修过了所有哈佛的课程,也不代表这个人相当于从哈佛毕业了。校园气氛、同学相处这些很有价值的东西,是线上无法替代的。另外,也不是所有课程都适合完全线上学习,比如物理、化学实验,设备操作等,都不能线上进行。交流讨论这样的事情,虽然可以线上做,但显然小团体线下讨论的效率和效果会更好。”网易杭州研究院在线教育运营经理孙志岗说。
清华与edX的合作联络人徐葳也持同样的观点,在她看来,“混合式学习”是未来更推崇的模式,校园不会消失,但校园内的课程会进化——不再做“灌输”,而是重思辨、讨论和实践。
孙志岗还指出,目前MOOC在中国发展的主要制约,是教师的思想意识还没有完全跟上,甚至有些老师对新事物还有抗拒感。
同时,在通往“教育乌托邦”的道路上,还有一项挑战——是否应该对在线教育课程收费?目前大部分MOOC的课程都是免费的。
孙志岗介绍了目前MOOC盈利的两个主要手段:一是学生学完课程通过考试后如果想拿到证书,需要付费,“辛苦学完的学生,通常还是愿意付这个钱的,在用人单位招聘时能起到加分作用。” 这与在线教育网站三大巨头Coursera、Udacity、edX的营收途径类似。
MOOC对风投的吸引也是巨大的。比如Coursera项目获得了共计1600万美元的资助。近两年,就有几家以MOOC方式进行在线教育的公司相继在国内问世,基本都有风险资本介入。
“还有一种方向是,将学生推荐给公司,赚取猎头费。学生在整个学习过程中的各种表现,是比简单笔试和几轮面试更能准确反映一个人的智力、能力和习惯的。”孙志岗说。
这些,都是在线平台拼抢名校名师资源背后的博弈。而在未来,MOOC的行业规范,也是需要重视的问题。
学生不喜欢就退课
压力扑面而来
前天一早,北大老师陈江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面对edX上两位洋学生向他跪求《电子线路》课程的英文版,态度之认真,言辞之恳切,让他为师的成就感大涨,当即对着电脑敲下:若授课效果理想,之后会考虑开设英文课。
自打9月23日起,他的《电子线路》课程在edX上线后,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爬上论坛和学生们互动。他乐此不疲。
让陈江冲动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不管是注册学生的数量,还是网站带来的大数据,都是“史无前例”的。
24日,陈江最后一次刷新数据,显示选课人数是3549人,“我在北大一年最多教上百个学生。也就是说那么多学生,我要教30多年才能教完。”
更重要的是,这些学生都是“有效用户”,“在北大,系里学生选我的课,因为那是专业课,必修的,但不一定是‘真爱’。但在网络上选我的课并能坚持学到最后的人,一定是真的感兴趣。”所以,在他看来,在线教育某种程度上说突破了院系的限制,使学生自主选择学习内容,而更贴近自己的兴趣。
关于3549人的选课人数,陈江直言,再往前倒推半天,这个数字是3976。
“选课人数起起伏伏,一种压力就扑面而来。学生听了一节觉得不适合、不喜欢,就会退选。”这对老师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尽管,这个数字在北大首批网络课程中,已经拔得头筹,但陈江还是很忐忑——清华加盟edX的课程中,也有一门《电路原理》,10月紧跟着上线,“虽然我抢了先机,还是会有压力。”陈江深切意识到,线上PK无限放大了教师间的较量,师师关系也有了改变。
“MOOC将重新定义什么叫好,好的指向,包括老师和课程。”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学教授表示,在现有的大学体系下,大部分教师的评级标准都是基于他们的学术研究质量,而非他们的教学质量。
陈江也认为,MOOC会加速老师的沉浮。良师、大师可以通过在线一展身手,甚至成为猎头公司眼中的红人,而劣师、庸师更容易被冷落。
北大毕明辉老师说,MOOC的出现,对大学教师而言,最大利好是可以减少在教学投入上的机械重复劳动,能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与学生进行个性化交流上。
这种模式被更多老师称作“翻转课堂”。“这种情况下,教师的时间能获得一定量的解放,但对教师的专业水平要求更高了。只有科研水平高的教师,才可能扮演好这个角色;与学生紧密交流过程中,也会擦出一些科研的火花。”
学习的小伙伴
没机会谈萝莉
现在在香港读书的斯旭诚是在朋友推荐下,接触Coursera。“那时是大三下半学期,完全是图新鲜。上课形式也主要是每周老师放的视频材料看一遍,做一下课堂测验。”斯旭诚说,出于语言交流的顾虑和时间的问题,他没有特别主动去和论坛里的同学讨论。课程设的论坛也只是用来浏览大家提的问题。
默默听课,默默上论坛,看世界各地的同学七嘴八舌,这种“潜水学员”的状态,在中国学生中并不是少数。记者问了一圈身边已经加入慕课学习的朋友,一半以上都处在这种状态,而相比之下,像果壳网上开设的慕课学院,这样本土式的交流平台,似乎更受学员们的欢迎。
斯旭诚说,后来他又接触另一个公开课平台Canvas,因为学新闻的关系选了一门自己喜欢的Social media(社交媒体)。课程在名额上有限制,算是“小班化教学”,也有分小组 ,根据学生喜好进感兴趣的小组,即便这样,最终也因为个人原因,他没能完成小组任务。
“不过在这个小班上,我有了和平时课堂不一样的感受。”斯旭诚说,看小组成员信息时(有一项课程作业就是大家贴出自己的twitter个人介绍),发现基本没有什么在校生,反倒是已经工作的人更多,各行各业,各个国家的都有。
这里的同学关系更像纯粹的“学习的小伙伴”,大家没有太多接触,不会一块儿玩或者交流很生活的话题,所以像萝莉妹纸、宅男女神这样的事,几乎不会被兴致勃勃地提起。
但这种疏离的状态,并不影响大家在共同爱好的学术上找到彼此依靠的感觉。
北大研究生徐涵在《20世纪西方音乐》的论坛里发现,讲法语的,讲英语的,说中文的,大家因为音乐这个兴趣爱好,瞬间成了同学。
这种同学关系,让徐涵特别温暖,“大家素未谋面,甚至没有丝毫了解,却一起探讨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我觉得这是一种快乐,让人觉得学习并不孤单。”(记者 徐洁 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