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微影 | 六月秦岭路即景

2024-06-20 22:53:33 来源:中原网

二〇二三年六月,郑州雨水丰盈,宛若南方。

在雨中,二砂的草坪上,蚯蚓纷纷钻出泥土,引来了成群的乌鸦。

乌鸦大快朵颐,又衔了满嘴飞回巢中育儿。

一种白眼圈儿的鸟也混迹其中,埋头寻觅,不知道叫什么。

宣传栏下,一对恋人依偎在一起,看着雨中的乌鸦。

一把黄色的雨伞,醒目地丢在一旁。

两个小孩呼叫着跑过,从马路上积水处踢起一片水花。

雨水丰润了泥土,除了蚯蚓和四处乱爬的蜗牛,爬叉也该蠢蠢欲动了吧。

晴日,终于开始像郑州的夏天,阳光充足、直接,尚未灼热。

一条火车虫从秦岭路边的花坛里爬出来,大摇大摆地开上了柏油路。

它的背部黑亮,两侧有金黄的花纹。

它的腿可真多,在路上笔直地前进,如果是觅食,那一定是搞错了方向。

它的腿可真短,怎么也跑不快。用手轻轻地按它,则迅速卷成一盘蚊香装死。

装了一会儿似乎感觉问题不大,展开身体加速前进。

火车虫看起来是无害的,它交配的时候身体叠在一起,像开动的双层火车。

花坛里,松果菊像一朵朵降落伞。

它的头顶,人们精心种植的紫薇终于绽放了。

一簇簇淡紫色的小花拥在枝头,娇羞柔美、楚楚动人。

虽然看似柔弱,她却为郑州漫长的夏季顽强地延续着一抹彩色,一直到秋天。

她的身体光洁、敏感,轻轻地触摸就会微微颤动。

小时候,我们叫她“痒痒树”。

植物也是有触觉的。

含羞草感觉到触碰会迅速闭合,如果愣头愣脑的火车虫爬上了捕蝇草,那就是它的灭顶之灾。

好在,火车虫似乎总是在地面上活动。但是蚂蚁,就不一样了。

到处都是它。

地下,地上,花朵里,树叶上,雨中,太阳下……

它勤奋的身影,出现在所有的角落里。它们有着庞大的组织,分布式的决策,战斗不止的精神。

如果有一天,蚂蚁统治了世界,我一点也不会惊讶。

此刻,居然有一只爬上我的胳膊妄图吃我!太自不量力了吧。

典型的情况不明决心大,现在我还是老大,你们全家吃一辈子也吃不完啊。

我直接弹飞它,找路去吧你。

但是蚂蚁是不会迷路的,不管绕多大的圈子,它都能直线返回自己的家。

即便,它被弹到了一棵构树上。

啊!构树。

事情往往是这样——你苦寻不见,你看见了第一个,你发现俯首皆是。

自从我看见了第一棵隐藏在小区角落里的构树后,神奇的规律再次出现了——

沿着秦岭路漫步,构树的身影依次浮现。

它们都在靠墙的角落里,趁着人类还没有动手,迅速长到了安全的高度。

真是一种令人惊叹的树。

六月下旬,火红的构桃已经挂满了枝头。而它奇特的叶片上,一只漂亮的鹿蛾正准备产卵。

鹿蛾的美艳,有一丝凌厉,像不可触碰的警告。

鹿蛾的一生,只交配一次。

产卵,孵化,成长,结蛹,破茧,羽化,交配。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它静悄悄地进行着生命的循环。

天下万物,都在循环。

有的喧嚣,有的沉默。

草木、生灵、时间、空间,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乌鸦瞪着眼睛大叫,孩子高呼着奔跑,火车鸣笛纵横,蚂蚁磨牙霍霍,鲤鱼搅动水声。

五叶藤紧紧地缠绕着被人们修剪成球形的冬青,在雨后的晴日,你惊讶地发现它已经成功将冬青覆盖。

山楂在孕育,柿子在孕育,石榴在孕育,核桃在孕育,苹果在孕育。

临街一家商店门口,几盆向日葵高高地举起了命运的圆盘。

逆着阳光,你能看到梵高的纯真,圣火一样的欲望,燃烧吧、颤抖吧!

苏格拉底站在死亡的门前,思考的不是生命的空虚,而是它的重要。

是的,在这单向的生命旅途中,没有什么比生命本真的光芒,更值得骄傲和炫耀。

所以,站在二〇二三年六月的秦岭路上,我抬头仰望,太阳在天上大笑!

2023年6月28日

补记:

今年的六月,天空像着了火。人们在抱怨炎热和干旱的时候,谁还会记得去年此时的雨水丰盈呢?

当我们开始憎恶的时候,谁还会记得曾经的爱慕呢?

当我们举杯相庆的时候,谁还会记得那个落寞的背影呢?

当我们开始左右逢源的时候,谁还会记得年少时的梦想呢?

如果你认真地观察过每一个日子,就会发现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既不普通,也不特别。

天地无私,日与夜,草与木,水与火,爱与恨,一切不增不减,不生不灭,物极而返,生动宁静。

只有我们如此善变,在如此强烈的渴望中不停地遗忘。

落笔间,雷声滚滚,大雨倾盆。

2024年6月15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