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天地之中 ·为天地立心】系列报道

中原、中国、中华，我们从“中”而来

你可知，中华为何是“中华”?

答案或许需要到历史深处寻找——在36亿年前地壳运动中就初见雏形的嵩山，作为中国最古老的山峦之一，成为早期人类生活的乐园。周边遗址自10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至公元前20世纪绵延不断，孕育形成了传承有序、链条完整的中华文明，使得中华民族文化心理上逐渐形成了以此为中心的集体意识。

位于登封的周公测景台

嵩山东麓、黄河之滨的郑州，独特的区位优势搭建起宏阔的历史舞台。多元文化在这里汇聚交融，政治、军事、科技、人文等诸多方面，谱写出壮丽的华章——由嵩山地区8处11项历史建筑组成的登封“天地之中”历史建筑群，围绕着“天地之中”的精神内核，历经东汉、北魏、唐、五代、宋、金、元、明、清，绵延不绝，如同璀璨群星汇集于此，2010年成功入列世界文化遗产。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著名考古学家刘庆柱说，“中”是中国核心文化基因。读懂了“中”，就掌握了一把读懂中国的“万能钥匙”。在社会高速发展、日新月异的今天，我们需要手持这把“中”的钥匙，到时光深处追根溯源，知所从来;我们更需手持“中”的钥匙，明所往、创未来。

我们从“中”而来

全家福拍照时，家庭长者往往居中;重要活动中，核心人物居中;四合院堂屋，相对两侧厢房居中……生活中，我们每天对“中”日用而不觉。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图书资料部主任翁淮南看来，世界上产生的原生型文明众多，只有中国的文化体系从未中断，这背后，映照的是中华民族求“中”的文化传统。

科学家从自然地理的角度解答了郑州为“中”的必然——位于多种自然环境的交汇转折地带，山地、丘陵、平原皆备，气候适宜、水流充沛，郑州得以草木繁茂、万物勃兴，为人类的发展提供了更加适宜的舞台。随后登临的华夏族群，不但开始利用这种环境，还开拓出了这个舞台更大的优势，在万年历史长河中将郑州打造成了华夏文明的“天地之中”。

考古学家发现，古代帝王为了证明“君权神授”，往往选择离天最近的地方祭天拜地、建都立国——位居“天地之中”就意味着是全世界的核心和主宰。距今5300年的西山古城、4300年的新密古城寨等遗址的发现，记录了发生在嵩山脚下波澜壮阔的历史进程，使得这里不仅成为当时中国文明的中心，更让文化上“天地之中”顺理成章地附着于这一地区，在民族文化心理上刻下了“天地之中”的深深印记。

战国时期的清华简《保训》篇中记载的夏禹让商汤六世祖上甲微为其“求中”于嵩山;《周礼》载，周公为了寻找天地之中，在登封阳城“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确立了以此地为“天地之中”的宇宙观。

“择中建都之‘中’，体现着国家对于‘东西南北’四方的至高与至尊。同时，‘中’相对于四方，反映了国家对四方不偏不倚之‘公允’‘公正’，从而达到国家之‘和’，这是国家大一统的基础。”刘庆柱表示，这些理念也在历史文献中充分反映出来：《诗经》“惠此中国，以绥四方”;《管子》记载“天子中而处”;《荀子》“欲近四旁，莫如中央，故王者必居天下之中”;《吕氏春秋》提出，“古之王者，择天下之中而立国，择国之中而立宫”……形而下的现象发展到形而上的家国一体精神，上升并固化于国家认同的中华民族的根与魂。

这种凝结于“中”的朴素宇宙观，真真切切主宰过中国2000余年王朝和人民的世界观、处世哲学与行为实践，传统中国的几乎一切事物都能找到“中”的理念印记。中国古都学会顾问、郑州中华之源与嵩山文明研究会副会长阎铁成认为：“可以说‘中’是华夏文明的最高度概括、中华传统文化的最神圣概念。”

历史留下“中”的印记

王朝更替的大戏几千年来在嵩山脚下上演，数千年不同时期建筑组成的庞大建筑群，围绕着“天地之中”这一共同文化内涵，星罗棋布于嵩山地区40余平方公里的范围内。

汉三阙是中国现存年代最早的神道石阙，是中国山岳祭祀建筑实物的可溯之根;嵩岳寺塔是中国现存年代最早的佛塔;观星台是我国现存最古老的天文观测台;少林寺塔林是中国规模最大、绵延时间跨度最长的墓塔群;道教将其作为洞天福地，建立起香火绵延千年的中岳庙;佛教将其作为传法场所，法王寺、少林寺、会善寺、嵩岳寺比肩而立，少林寺更成为禅宗祖庭;儒家在此传经讲学，北宋著名书院嵩阳书院学风盛极一时……这8处11项共367座建筑，单体名称、建造年代、建筑形制、使用功能、殿堂陈设，甚至是建筑的色调都不相同，还各自独立，为什么能够将其组合在一起?

“究其创建和发展的历史背景，都是深受‘天地之中’文化理念的影响，又以各自的文化属性，不断地延续、丰富着‘天地之中’文化内涵。”嵩山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宫嵩涛介绍，这些建筑承载的文化意义影响更为深远。它们见证了中国古代的祭祀、封禅礼仪，见证了古代日影测量、星象观测，见证了中国佛教走向顶峰，见证了中国本土道教从无到有、改革创新的历程，见证了儒家学说从危机中成功走出获得新生的奋斗史，这些历史文化的独特印记，直到今天仍深深印刻在中国人民的心中。

“伴随着‘天地之中’观念的深化和引领，中岳嵩山为历代王朝所尊崇，逐步形成了佛道儒三教汇聚、文人学士群集的繁盛局面。”郑州博物馆展厅里的专题展览详细讲述着“天地之中”的秘密。博物馆研究专员告诉记者，围绕“天地之中”的理念建构，登封保存至今的代表性礼制、宗教、科技、教育等传统建筑群体，云集了中国历代该类型建筑最高水平的代表作，有着数项“历史第一”“中国第一”，它们不仅是几千年来中原建筑史的真实映射，也成为中国乃至全世界独特的文化记忆，在世界范围内都属罕见——读懂了“天地之中”，就读懂了这群历史建筑，更能从中探寻中国传统文化的主线。

传承“中”的精神

从中原到中州，从“择中建都”到“宅兹中国”，从“中岳嵩山”到“天地之中”，“中”与河南、与中国、与中华密不可分，郑州独有的“天地之中”文化品牌在岁月的打磨下散发出历久弥新的光辉。

“‘天地之中’是中华文明的主要发源地，先民在这里开启社会生活，并以此为中心逐渐向四周扩散自己的生活区域;‘天地之中’又是中国精神的集大成者，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特征在‘天地之中’有着最集中、最典型的体现;‘天地之中’更是一个辐射源，将自身的文化特征不断向外圈扩展，形成具有共同文化属性的大文化圈。”在宫嵩涛看来，从古至今，“天地之中”的深厚人文精神和历史传统，早已成为中华文化的核心基因，流淌在每一个中国人的血脉里，影响着中国人的意识和生活方式。今天再品读嵩山的历史建筑及其蕴藏的深刻文化内涵，也许可以为人们重新认识中华传统历史文化打开一个新的窗口。

读懂“天地之中”，你知道中国为何叫“中国”——那是来自世界“中心”之国的自信;

身为“华夏子孙”，你知道了中华为何是“中华”——那是位居四方之中华夏部族的荣光。

本报记者 左丽慧 文 马健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