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农民工主动找崔永元签名合影,不过四人“没好意思”
到酒店之前,四人并不知道,要请客吃饭的会是崔永元
周魅科听说老家一家大市场开业的时候,花钱请韩红去唱歌“人家都没去”
在周魅科的眼里,崔永元和电视上一样和善,“说话很和气”
【对话人物】
周魅科,聊城市阳谷县张秋镇西孟村村民,63岁,北京“7·21”暴雨中京港澳高速救人农民工之一。
【对话动机】
63岁的周魅科和三名同乡陈守现、姚明夫、高心章,共同参与了那个惊魂之夜的自发救援行动。事后,他们每人得到了5000元奖金、各种慰问品,还得到了参加崔永元饭局的机会。
这对于在农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四个农民来说,是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不过,四人也有烦心事,他们面临的问题是——等到收工回家时,如何向村里人证明自己确实在北京救过人,而不至于让人家说“这么大年纪了还吹牛皮”。
“咦?恁也跟着救人了啊?”家里打电话到北京,是想问他们最近活干的怎么样。
聊城市阳谷县张秋镇五里营村53岁的陈守现、55岁的姚明夫,西孟村63岁的周魅科、65岁的高心章,前些日子,每人获得了一件印有“7·21抢险英雄团队”的崭新黄色T恤、5000元奖金,以及小崔请吃饭、听韩红唱歌的机会。
北京“7·21”暴雨中,150多名农民工冒死搭救200多名被困京港澳高速乘客的故事广为流传。主角是来自江苏、四川的农民工群体。
因为人数少,同样参与了那场救援的四名山东籍农民工几乎无人知晓。
甚至连他们的家人也是几天前才刚知道。
“谁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有啥用!”周魅科说。
不过,四个人想了想,觉得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人家给发了衣服、靴子、被子、毛巾、脸盆、苹果、梨,这些东西等回家了总不能不用吧?”
他们担心,等回到村里,万一穿上那件黄T恤,人家会说是他们花钱买的。“跟人家说咱参加救人了,人家不说咱吹牛皮啊!”
四个人盼着老家的领导能跟江苏、四川的领导们一样,去北京看看他们。
记者 陈学超 发自北京
1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淹死吧”
回忆当天的情景,周魅科说:“不下水怎么办?人都在里面淹着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淹死吧。”
记:事发当天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周:那天从下午一点就开始下雨,下了11个小时,出不去门,连打饭都出不去。咱也不知道高速公路上塌方了,就一直呆在厂子里,有的都休息了。
记:什么时候知道高速公路上出事了?
周:晚上十点多。听见厂子里吹哨,说是高速公路上出事了,让去救人,一招呼一百多号人就全跟着冲出去了。拿着门板、救生圈和绳子。
记:厂子里怎么知道出事了?
周:(京港澳)高速上水浅的时候,有人爬上来了。工地离高速很近,他们跑来喊救命了。
记:你们到的时候高速路上是什么样的?
周:都淹了。出事的地方是个洼地,上面公路桥上的水哗哗地往下灌。听说是头辆车进水熄火了,后面的车刹不住车,都跟着泡在水里了。
大巴车也被泡了,就在外面露出个1米多。小车冲进去以后连影子都看不着。
记:你们是从大巴车上救的人?
周:嗯,顾不上小车了,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一个四川的小伙会水,先游了过去,爬到车顶上,从天窗上往外拽人。先救上年纪的和小孩。
记:那你们呢?
周:我们站在水里,水得有半米多深,把绳子拴到旁边的树上,从水里一个个往外拉人,到最后树都快拽歪了。
记:你们这些人都下水了?
周:不下水怎么办?人都在里面淹着呢,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淹死吧。
记:救援大概持续了多长时间?
周:从(晚上)十点多一直到下(凌晨)一点吧,反正人救完了雨也下完了。
记:救上来的人都怎么安排的?
周:都给送到工地的指挥部了,给他们换了衣裳,做饭给他们吃。指挥部的领导还打电话报了警,也没人来。第二天早上来了武警,部队用担架把受伤的抬走了。
记:你见过那么大的雨吗?
周:没见过。他们北京人说,一百年前北京下过。太吓人了,第二天一早我们再去(事发地)看,大巴车跟后面的大货车都已经看不见顶了。
2
“人家北京市的领导说咱也是英雄”
对于领导讲话时,把包括自己在内的农民工群体称为英雄,四人很是自豪。
记:救人以后有很多人都表扬你们。
周:(救人以后)第三天吧,来了四个代表,来工地上感谢我们,还给磕了头。江苏、四川的政府也来人了,还给发了钱(奖金)。
记:发放的奖金有你们的吗?
周:有。江苏省里来领导了,他们盐城市里也来领导慰问了。江苏省里给发了2000块钱,盐城市给了1000块钱。都有我们的。
记:好像还有慈善家送来了奖金?
周:你是说慈善家李春平吧?对,他也给每个人发了2000块钱。一共是发了5000块钱奖金。
还有人家给发的救人的T恤,捐的被子、毛巾、脸盆、靴子、苹果、梨,老多东西。
记:四川给发的什么?
周:他们政府给四川的民工打电话了,说是往他们每个人家里送了一袋大米、一桶油还有200块钱,已经送到家里了。
记:江苏来发奖金的时候,知道你们是山东人吗?
周:一开始不知道。领钱的时候不是得照(复印)身份证吗?人家一看号码说还有山东的呢,这才知道。
记:这么说,实际上当天救人的其实是江苏、四川和山东的工友?
周:还有安徽的两个。北京市的领导后来来慰问,人家讲话的时候说,咱们这些救人的有江苏、四川、山东和安徽的农民工兄弟,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一块救了人,你们都是英雄。人家北京市的领导说咱也是英雄。
3
“花钱也不一定看得着人家小崔啊”
7月30日晚,为表达敬意,央视主持人崔永元做东,在北京市丰台区一酒店宴请救人农民工,歌手韩红到场献唱。周魅科说:“要搁到平时,咱做梦也没想到过能见到人家。”
记:事先知道崔永元要请你们吃饭吗?
周:不知道。那天,工地上下通知说下午谁也别出去,有人请吃饭,还让穿上发的汗衫,让在厂子里等着。
记:所有人都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