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国术馆副馆长李景林的妻子和女儿正在表演对剑
柏林奥运会上的中国武术男子队
位于南京体育学院内的民国建筑——国术场 现代快报记者 赵杰 摄
说起武术,很多人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飞檐走壁的高手形象和刀光剑影的打斗场面,这一切似乎都和现实生活离得挺远。但事实上,民国时期的南京可是武林人士和功夫小子们心中热切向往着的“武侠梦工厂”,因为这里不仅有专业的高手培训基地,就连看似平常的街头巷尾里和普通百姓中,也曾隐藏着许多身怀绝技的高手。
□现代快报记者 唐蕾
武术成为“国术”,在南京成立中央国术馆
清朝时,因为义和团运动,政府对民间习武十分恐慌,严禁民间私藏兵器、练习武术,但是这阻挡不住民间习武的热情,他们秘密结社,习武交流。辛亥革命后,各界人士把目光又投向了传统武术,一些社会名流延揽武术人才,组织武术社团,比如霍元甲在上海创建的精武体育会,还有1929年由体育界名人吴蕴瑞在南京发起成立的中央体育研究会。
不仅如此,武术还渗透到了学校,被并入体育课程。1924年,北京体育研究社对全国各省市40多所中学以上的学校进行过一次调查,发现一半以上的学校都将武术列为了正课。一时间,习武之风在中华大地愈演愈烈。
然而,让武术真正成为“国术”,还得从中央国术馆的发起人张之江说起。
据资深体育史研究者吴宁兴老师介绍,张之江原在冯玉祥统领的西北军司令部任总指挥,但他淡于政治。张之江自小对武术十分热爱,他认为武术既能强身健体,又能保家卫国,并且武术不分老幼,不分性别,不拘场合,随时可以练习。于是萌生了脱离军界、专心弘扬中国武术的念头。
1926年,张之江和李景林、钮永建共同创建了武术研究所,并向中央申请把“武术”改为“国术”,意为“中国武术”,使之与国旗、国歌、国徽齐名。得到批准后,张之江筹建了“中央国术研究馆”。馆址就在南京韩家巷基督教协进会的几间房屋,后来他们又搬到了西华门(今逸仙桥附近)头条巷6号一幢二层老式洋房,在这里设了演武厅、教练场。
1927年3月张之江呈请国民政府批准,在中央国术研究馆的基础上建立了“中央国术馆”,以弘扬中华武术。中央国术馆成立不久,国民政府就下令全国各地县市设立地方国术馆,没多久,各地相继成立了地方国术馆。
平日里,中央国术馆主要是进行武术教学和训练,当时的许多武术名家都在南京执教过。
张之江在教学中不仅强调武艺的精湛,对武德的培养更是十分重视。他总是强调习武者要“注重廉洁”:“大家功夫练得虽然精深,要是贪财爱色,那就没有一点价值了。”有一次,中央国术馆的王子庆将参加浙江武术比赛所得的五千元奖金,分给其他26名优胜者时,张之江深感欣慰,还特意题写了“德术须并进,文武重兼修”的对联赠给王子庆,赞扬他仗义疏财,有武德。
张之江还在南京组织了两次国术国考。这是中央国术馆仿照旧时武科考试和近代体育竞赛制度的考试,用以考评习武者技能学识。第一次是1928年10月15日至20日,第二次是1933年10月20日至30日,两次都在南京公共体育场举行。国术国考反响很热烈,第二次国考时,有20个省市报名参加,选手多达400人。
国考分学科和术科两类,不仅要考拳术、器械、劈剑、刺枪等内容,还要考历史、地理等,考试分为预试和正试。预试是单人表演;正试则是两人对抗赛。预试及格者,方可参加正试。
到了第二次国术考试时,预试中还设了非常明确的评分细则,在对抗比赛中也有了统一的护具。第二次国考还增设了女子对抗比试。最后国术国考共取甲等43名,为了鼓励女性习武,参加女子组正试的9名选手全部取为甲等。
鼓励女子习武,进入复试的女选手都获了奖
“空手夺枪”的精彩表演赢得了观众的尊重
1936年1月,为了募集资金扩建中央国术馆体育专科学校,张之江率领由中央国术馆和国立体育专科学校组成的“南洋旅行团”远赴新加坡、菲律宾、马来西亚等国家进行表演。所到之处,受到热烈欢迎。爱国华侨陈嘉庚和“万金油大王”胡文虎、胡文豹兄弟,积极捐款,为国术馆筹募大量资金。后来国术馆还派人前往新加坡等地进行武术指导。
不仅如此,中央国术馆还曾从全国各地选出了一些武术高手,进行3个月的集训后,出征了1936年在德国柏林召开的第十一届奥运会。当时,西方人觉得中国人是“东亚病夫”,对中国选手十分轻视。然而国术馆派出的中国武术代表团却引起了轰动。
因为表演成功,活动组织者特意在第二天专门为中国武术代表团安排了临时表演,时间是在撑竿跳决赛之后。因为当天撑竿跳比赛进行得非常晚,组织方临时将表演安排在一个可容纳两万名观众的露天剧场里,当晚座无虚席。
当晚的表演十分精彩,特别是“空手夺枪”的节目,让所有人都振奋了。组织方一改本来冷淡的态度,原先只提供些冰水,立马换成了咖啡,丰盛的夜宵也摆在了队员们的桌子上。来时中国武术队乘坐的是公共汽车,回去则是专车送回了。
后来中国武术队应邀又进行了多次表演,场场爆满,常常谢幕多达十余次,观众仍热烈地要求再表演一次。武术队结束表演后,将表演所用十八般武器都留给了中国驻德国大使馆,转赠欧洲各国图书馆收藏。
1937年8月,南京遭到日军轰炸,张之江等人决定将中央国术馆和国体专校南迁。在张之江的领导下,师生自力更生,在四川各县巡回演出,筹措资金以补助日常开支。1946年,国术馆和国体专校迁回南京,但是原馆址已毁于日军战火,重建国术馆已无经费,1948年不得不宣布闭馆。
民间
家门口架上大锅,练习铁砂掌
其实除了中央国术馆这样的官方武术机构外,南京的武术氛围一直是很好的,民国时习武练武的南京人随处可见。
“我们小时候,还在路边见过练武的人,在路边蹲马步,练基本功,他们总说‘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些人常年练功,个个都目光如炬,身板结实。看到他们往上抛石磙子,我们小孩子觉得好玩,也拿城砖练着玩。可见南京人还是崇武、尚武的。”老南京徐印告诉记者,民国时南京的大街小巷可是卧虎藏龙。
“在民国时府西街的城隍庙的空地上,曾经有过一位民间高手,他时常在这玩石锁。彩霞街有一个诨号‘小阿庆’的高手,经常在这练五抓功,他用五个手指就能把一块圆圆的大石头抓起来,长年累月这么练习,石头上能够清晰地看见五个指印。不仅这样,‘小阿庆’还有个绝活,他能将石头抓起来悬空,突然松手,竟然还能再抓回来。围观的人都目瞪口呆,‘小阿庆’却说,这不算稀奇,他自己还曾见过一名高手,能将石头沿水平方向抛出后,再抓回来。因为天天练五抓功,‘小阿庆’的手指头已经变成橄榄形的了,据他自己说,他两只手有四五百斤的力量,而两条腿呢,则有六百斤的力量。后来听说他在油脂厂上班,一个人抱起几百斤的油桶,完全不在话下。”
徐印还回忆说,当时中山南路马巷有户烧老虎灶的人家,男主人天天在门口,火上架一口大锅,锅里全是烧得滚烫的砂子,两手下去搓,练习铁砂掌。他每天练习前后都要擦一种药膏,大概是祖传秘方,别人问他,他也不肯透露。还有家住内桥的马华,民国时在夫子庙表演过斗牛,人长得矮墩墩的,却力大无比,两手扳住牛角,就能把牛扳倒。
公园空地上教武功,收入并不高
除了这些自己喜爱武术,长期练武的高手,民国时南京也有一些教人拳术的师傅。“像当时绣球公园的‘杨小辫子’,太平公园(现在的郑和公园)的马成彪(音同),和平公园的李成金都是当时南京有名的武术老师,他们就在公园的空地上,教人武功,刀、枪、剑、棍、拳术都教,但是并不会正儿八经收学费,所以他们收入也不高,只能糊口饭吃。家里还有些富余的人家,会让孩子去跟着学,强身健体,也能学个一技之长,读书人家很少让子弟去学的。”
“其实,还有很多高手隐藏在民间。我有个同学听他岳父讲过一件事:民国初年,在升州路下浮桥附近有一个中药房,老板有功夫,会点穴。一天,在路上被一个挑着粪桶的小伙子撞了,新穿的白府绸褂子被弄污了。老板很生气,手在小伙子身上拍了一下说,你去打听下我是什么人。小伙子也不客气,说我是南门外扫帚巷菜园子的某某某,怎么样。老板说,你有事再来找我吧,然后就回去了。因为他点了小伙子的穴位,想第二天小伙子肯定要来找他,结果三天过去了,小伙子也没来。老板想糟了,怕不是出人命了吧,就自己按小伙子的地址找去了。结果一看他,好端端地坐在个石磙子上,端着海碗吃饭。老板知道遇到高人了,赶快去拜访。小伙子说我哪有时间练功夫,我还要种菜糊口呢。我家里就一张床,没桌没凳,每天吃饭我就把石磙子搬出来当椅子;晚上睡觉再搬回家,抵着门。老板一看那四五百斤的石磙子就明白了,后来还认这个小伙子做了干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