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体实验
1972年,埃尔逊生于瑞典斯德哥尔摩郊区,父亲是化学家,爷爷是牙医。受长辈的影响,他从小就对科学和人体产生了兴趣,最终来到卡罗林斯卡研究所钻研医学。但在漫长的解剖课程的学习中,埃尔逊常常感到无聊。“上课时我老在想,要是我的眼睛飘在别处,从那个角度看我自己,我的意识会在哪里?”他停了停说:“我那会儿不是优等生。”
毕业后,埃尔逊没再学医,去了卡罗林斯卡研究所攻读博士学位,利用大脑扫描仪来研究人如何理解事物。与此同时,他开始深深着迷于生理错觉。有一些很经典的错觉现象,比如亚里士多德发现,有些人在交叉食指和中指之后,摸鼻子时会产生一种长了两个鼻子的错觉。埃尔逊还听说过“橡胶手错觉”( rubber-hand illusion)——这是上世纪90年代,美国科学家设计的一个实验。在这个实验中,人们把手藏在桌子底下,面前则放着一只橡胶做的假手,实验人员同时以同样的方式击打真手和假手,这会让人觉得那只假手就是自己的。“真把我镇住了,”埃尔逊说,“这太奇妙、太超现实了。”
于是,埃尔逊在常规研究之余又研究起错觉来。等他在伦敦大学学院做完博士后,回到卡罗林斯卡研究所开建自己实验室,错觉研究就成了他的主攻方向。他知道,很多科学家从视觉错觉的研究中获取对感知的根本认识。“关于视觉错觉的会议常有,每年还有比赛看谁能创造出最佳视觉错觉实验,”他说,“但关于身体错觉的研究却不多,在心理学中,身体一直不是研究重点。”但埃尔逊渴望探究的正是“橡胶手错觉”之类的把戏。他想试试看,扭曲人们对身体的拥有感到底难不难。
埃尔逊开始基于橡胶手实验,设计了更多的错觉实验,他用头戴式耳机、摄像机、假肢等道具欺骗眼睛,同时用拍打和刺戳的方式给予触觉信号。在他2007年发表的论文中,就是用这些小道具让实验对象产生了“灵魂出窍”的感觉,这门“绝活”当时引起了世界性轰动效应。
当时,有些科学家和公共团体成员还公开质疑,是否真会产生这种错觉。2011年9月,我亲自拜访了埃尔逊的实验室后,从此深信不疑:我戴着的护目镜会显示,身后的摄像机面对我背部所拍摄的画面(见“出体实验”);埃尔逊在用塑料戳我前胸的同时,用另一根棍子朝摄像机戳去。我感觉到前胸被刺的同时,通过背后的摄像机也看到了自己被刺的景象。十秒钟不到,我觉得自己好像从躯壳中抽了出来,浮在身体的数米之后。
让实验对象体验过“灵魂出窍”后,埃尔逊在一年后又学会了新招:让实验对象进入新的躯壳。这一次,自愿者所戴护目镜中的图像,是从假人模型头上的摄像机传来的,他们看到的当然是假人的塑料身躯。然后,研究人员同时戳假人和自愿者的手臂或胃部,几次之后,自愿者就会认为自己就是那具模特。他们甚至会从自己的新身体里盯着旧躯壳看,还会和自己的旧躯壳握手。自愿者无一例外,都产生了这种错觉。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的神经病学家马克•哈利特(Mark Hallett)亲身体验之后说:“这种感觉十分强烈,而且很快就会产生,太不可思议了。”
埃尔逊最近的一项研究发表于2011年5月,在研究中,他让人们感觉自己钻进了芭比娃娃的体内。一捅芭比娃娃的腿,自愿者就会觉得自己被巨大物体戳中。埃尔逊自己也尝试了这种错觉——当同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他抬起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童年,正看着我妈妈”。
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错觉蒙骗。埃尔逊推测,相对于参加实验的那些普通学生,能熟练控制自己肢体的人,比如舞蹈家、音乐家,可能较难产生错觉。但一般来说,4/5的人都能体会到错觉效应。埃尔逊用了几种方法来确认实验产生的效果:询问自愿者的体会、用刀去刺自愿者的“虚拟身体”等。如果确实产生错觉,自愿者就会感到紧张,比如出汗(我就是一例)。即便知道这把刀不会造成伤害,但当埃尔逊刺过来的时候,自愿者仍然感到非常紧张,这说明错觉非常“真实”。
2011年年初,埃尔逊甚至改造了橡胶手错觉实验,使参与者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有第三只手。“他吸纳了那些基本方法,想看看能把错觉效应推进到哪种地步。”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神经科学家、橡胶手错觉的设计者之一马修•波特维尼克(Matthew Botvinick)说,“埃尔逊向我们展示了,人对身体的感觉能达到什么程度,有多大的可塑性。”